晉代有個叫傅咸的寫過一篇關于梳子的文章叫《櫛賦》,他說“我嘉茲櫛,惡亂好理。一發不順,實以為恥”,意思是頭發必須梳得一絲不亂,要不然就是件羞恥的事兒。老祖宗真正是把頭發當成了頭等大事,不僅要干凈整齊,而且發式也要緊跟時代一路奔跑,永不落伍地展現著不同時代的生活觀念和社會風尚,成為時代的文化符號。
這幅年年有余的年畫中喜娃兒的發式,就是我國典型的傳統兒童形象,滿滿的喜慶祥合。頭頂一撮“木梳背”,既取音又取意,呼為“沒數輩”,意求家族興旺、人丁繁衍。前額留“劉海兒”,也就是“留孩兒”,光留住還不行,腦后邊還要再來一撮兒,叫“八十毛”,意思是命留長一些,企盼至少活到八十歲,要知道古時人生七十古來稀,八十歲已是長壽的年齡了,這前“留孩兒”后“八十”,總歸是祈求免災去病、長命百歲。頭頂一左一右那兩撮頭發,美其名曰“乖毛”,這個就是因愛而扮,體現小孩子機靈乖巧的意思了。有時頭發也簡化成只留頭頂一撮,俗稱“茶壺蓋兒”。清以前少年男孩兒把頭發束成兩角,叫“?(guan)角”,《唐語林》中就有說白居易與僧人佛光乘小船于水上,有少年于船尾燒水煮魚,曰“?角仆烹魚煮茗”。成年人受“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觀念的影響,認為先人的精神與靈魂都蘊于發膚之內,是一點兒損傷不得的,所以歷代男女發式都以髻為主。女子發式不同時代變化多樣,不光形狀高低不同,發髻的變化更是千姿百態難以描述了。相比而言,男子發髻就相對簡單,束于頭頂覆以頭巾。至清以后就蓄辮了,宣統年間,魯迅由日本回國,就因沒有了辮子而著實“苦惱”一番:要是沒有了辮子“小則說是偷了人家的女人,因為那時捉了奸夫,總是首先剪去他的辮子的”“大則指為‘里通外國’,就是現在所謂之‘漢奸’”(《且介亭雜文·病后雜談之余》)。
時代不斷發展,發式也隨著變化,而時代發展也屢因發式而變得曲折。民國時期,號召“剪辮易服”,人們終于要剪去“砍了我們古人的許多頭,這才種定了的”清朝的標志性符號——長辮子,“終于可以昂頭露頂,慢慢走在街上,再也聽不到什么嘲罵了”(《且介亭雜文·病后雜談之余》)。但封閉的社會還沒完全開放,男子發式少,民間多是光頭,觀念不轉變的人,還會懷念已經西去的大清王朝,就將辮子或盤于頭頂藏在帽子內,或剪掉辮子卻留成齊肩發,這種形象在電影《阿Q正傳》有充分展現,隔著屏幕就能聞到濃濃的腐朽味道。這時的小女孩兒也留頭囟(xin)、劉海兒和乖毛,臉蛋兒抹紅胭脂、點印堂花(俗稱饃饃花)。大些后,乖毛就變成兩個小辮子。再大點兒后要在腦后扎起一條大辮子,以黑、粗、長為美,這也成為文學作品中典型的少女形象,情竇初開時,兩手撥弄著烏黑油亮的大粗辮子,低眉羞目,流盼環顧,扭捏惺惺之態,也是一個“美”字動人心弦。要出閣嫁人了,得用線繩“絞臉”(除去臉上近發部位的汗毛),第一次叫“開臉兒”,此后年年例行。辮子是不能再留了,得梳發髻,發髻罩上黑絲線織成的網子,別上疙瘩針、插子針等首飾,其質地因家庭富裕程度不同而擇金、銀、銅、鉛不等。中年以后,梳疙瘩鬏、盤頭、戴纂、別簪子,后演為梳“香蕉纂”。城市富家女孩子們開始涂脂抹粉,耳佩環墜、腕套鐲子、指戴戒指等梳妝打扮,描眉畫眼更是一點含糊不得。
西風漸近,受資產階級平等、自由、博愛新思潮影響,上流社會潮男潮女發式如百花爭艷,樣式豐富起來,什么“波浪式”“劉海式”,各種各樣,現在人們常見的經典畫面是“哈德門”香煙盒上的美女形象。知識女性更受平等思想啟發,出現了各種短發,如背式、分式等,尤其是女學生清一色齊耳短發,紛紛走出繡樓,積極參與社會。進入戰爭時期,女干部和進步的青少年學生開始剪掉發髻或辮子,短發齊肩,干脆利落,整潔大方,表達了向往革命,與舊制度決裂的決心。也有少數女性會同男性一樣改為分式頭或平頭,并戴帽。男性發式多分頭、平頭、光頭等。
時代昂首邁入新世紀,新中國成立,萬象更新,全國上下一派欣欣向榮,各行各業的人們斗志昂揚,這在發式上得到了充分體現。少先隊員朝氣蓬勃,短發或小平頭配白襯衣紅領巾行少先隊禮是標準照,女孩兒扎兩個羊角小辮,走起路來,一晃一顫,平添多少少女的歡快與漂亮。中老年男性有了分式頭、背頭等發型。女性多齊耳短發,年青一些的仍是長辮子。無論男女,一個個英姿颯爽,以嶄新的面貌迎接新時代!而那些木梳背、八十毛、乖毛、劉海兒等發型由于時代要求而絕跡。
文革初,中老年女性的發髻被作為“四舊”剪掉,女孩兒辮子也多剪掉,留短發或在腦后分扎兩把,男女發式簡單,整齊劃一。改革開放后,人們逐漸追逐時尚,對美的追求象是一夜間蘇醒過來,頭頂那一畝三分地也好象具有了千變萬化的魔力,占據了日常生活的重要地位,多少緊跟潮流的紅男綠女,開始模仿港臺明星,紛紛走進理發館、發廊,要求發型師照著明星模樣來時髦一把。燙發也逐漸從縣城蔓延至農村。在女子的“爆炸式”成為時尚的同時,男青年的大長發也不時受到人們的非議,但從來沒有哪一個年青人會在意這些。
時代發展到今天,改革開放40年來,人們的觀念發生了巨大變化,追求健康、時尚、自我、獨立成為時代主題,人們更加自信、樂觀、開放,也更加包容。永遠跟著時代跑的頭發當然也不甘寂寞地大大表現一番,“刺猬頭、蜘蛛網”聽名字就屬于“非主流”,趕上重大活動在腦袋上留下精彩一剪也成為時尚。總之是越來越自由,越來越隨意,性別區別也越來越模糊,或者說越來越“混搭”,什么俏皮可愛丸子頭,板寸毛刺兒 bob頭,誰也不能說哪種發式最好看,哪種發式最時尚,因為每個人都想成為時尚達人,每個人都把自己喜歡的當成最美的!
參考資料:《齊河縣志》德州市文廣新局 郭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