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清賢
記得小時候過中秋節的儀式很隆重,那是奶奶搞出來的。中秋節的儀式是敬月亮,吃月餅,所以最熱鬧的場景在晚上。
白天,各行其事,該干啥干啥。畢竟是過節,中午改善一下生活是必須的。俺家里人口多,一般都是炒雞蛋加南瓜豆角和粉條,拌撈面條吃。
那時候的生活貧困,物資匱乏,很多商品都是憑票供應,中秋節的月餅也是。記得那年是在中秋節的當天,奶奶(內當家)才讓我去距家六七里的供銷社買了一斤月餅回來。按奶奶的說法,月餅買回來早了,孩子總惦記。其實是家里沒錢,很多東西都是到了不得不買的時候,才去買的。
晚上,全家人吃過晚飯,奶奶就忙起來了。奶奶先把我們家的小吃飯桌擦拭干凈,讓爸爸掂到院子里。奶奶再把我買回來的月餅,外包裝撕開放到一個大碗里,讓我端著,跟她出來。
到院子里,奶奶先在天爺坷臺的香爐里,點燃三炷香插上,再回頭把吃飯桌放在天爺坷臺下邊,接過我手里端的月餅,放在桌子當中。奶奶向天爺坷臺里的香爐及桌子上的月餅,用女式禮節飄然三拜,然后回頭對著東山頭剛剛升起來的圓月亮,飄飄然又拜了三拜。
奶奶恭恭敬敬地拜畢,開始招呼家里人過來祭拜。媽媽學著奶奶的樣子,拜了天爺,再回頭拜月亮。我和弟弟是跪拜,雙膝跪在地上給天爺磕頭,給月亮磕頭。奶奶不讓姐姐和妹妹拜,說她們是外人,只能觀看。
爺爺與爸爸是黨員,看見奶奶領著我們拜天爺,拜月亮,扭頭去大門外坐在石墩上賞月去了。既不阻攔,也不圍觀。
敬拜天爺、月亮結束,奶奶讓大家坐在院子里等著,她端起放月餅的碗回屋里去了。不大一會兒,奶奶再端著碗出來,兩個月餅切成了八塊。奶奶把碗放在桌子上說,不管大人小孩,一人一塊呵,自己拿。
奶奶話沒說完,我與弟弟的手就迫不及待伸過去,接著是姐姐與妹妹。媽媽伸手的時候,我們已經咀嚼完第一口,再啃第二口了。媽媽拿起一塊月餅先遞給坐在旁邊的奶奶,再端著碗起身,到大門外分給爺爺和爸爸每人一塊,自己拿了碗里的最后一塊。
奶奶拿著月餅,只是摳了一點點放在嘴里咀嚼著,還沒有嚼完,就拿起空碗去屋里做家務了。
那時的月餅是一斤兩個,一個半斤,小碗口那樣大。奶奶給我們分的每一塊月餅,足足一兩多。讓我們美美地吃了一陣子。因為是飯后,吃完月餅,就已經飽飽的了,沒有再想吃的欲望。何況,我們都知道,家里買回來的兩個月餅已經吃完了,再想也是白想。沒了想頭,我們兄弟姐妹就開始在明晃晃的月光下瘋玩起來。
次日中午,我與姐姐放學回到家里,奶奶支出姐姐和妹妹,留下我與弟弟。奶奶在櫥柜里拿出一塊月餅,放案板上一切兩開,分給我們兄弟倆。奶奶還交待我們要在屋里偷偷兒地吃,別讓姐妹倆看見了。
我知道那一塊月餅是奶奶的,奶奶舍不得吃,留給我們兄弟倆了。
半個世紀過去了,爺爺、奶奶和父親早已離開了我們。又到一年中秋節,我不由想起那年奶奶的香甜月餅,吃到嘴里,甜在心里,那份溫暖和記憶永遠駐留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