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一句誓言,不收診療費、義務從醫46載,是群眾依賴的“赤腳醫生”;
為了一句“許諾”,8年悉心醫護同村鰥寡老人,成為左鄰右舍愛戴的“黨員醫生”;
為了一句“家訓”,清白行醫,不用一粒非法藥物,面對每年百萬集體錢款不動分文,成為領導、群眾擁護的“支書醫生”……
幾十年來,他為了當初的“那句話”,一輩子踏踏實實做一名‘小村大醫生’。他叫劉寶之,72歲,家住齊河經濟開發區譚屯村。他說“‘小醫醫身,大醫醫心’,咱把活干好了,老百姓不光說咱好,還說咱黨好咱干部好。”
筆者來到僅有660人的譚屯村,近距離感受劉寶之身上的誠信之美……
“赤腳醫生”:一句誓言義務從醫半世紀,青年小伙變老漢
剛走進劉寶之設在自家的診室,就遇到來量血壓的村民張蘭勝。“寶之好人啊,你什么時候叫,他什么時候到,這40多年來,俺村里可虧了他了。”聽說筆者是來寫劉寶之的,張大爺主動介紹。
劉寶之當初做“赤腳醫生”,緣自一次意外事故。1969年寒冬的一天,略有些醫學知識的劉寶之被鄰居喊了去,這家的兒媳分娩,但是產婦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呼吸困難,而且又大出血,雖然劉寶之使盡了渾身解數,但卻無力回天,最終產婦黯然離世,即將出生的男孩也因母親去世而夭亡。
劉寶之呆立在一邊,滿手的鮮血映著他一臉的茫然。一家人撕心裂肺的哭聲,就像錐子一樣,一下,一下,扎著劉寶之的心。隨后趕到的防化連隊軍醫告訴村支書張進才說:“你村該培養個赤腳醫生啊,像這種情況,如果處理及時,人死不了。”
聽到這句話,劉寶之噙著眼淚,走上前對支書拍著胸脯說:“讓我去吧,我會一輩子給咱村老少爺們義務看病,絕不能再發生這種慘劇。”
為了這一句話,劉寶之在“赤腳醫生”的位子上,一干就是46年。“赤腳醫生”,是上實際六七十年代“文革”中期出現的名詞,是指未經正式醫療訓練、仍持農業戶口的“半農半醫”人員。在齊河縣原焦斌鄉集中學習兩年后,24歲的他正式成了赤腳醫生。
劉寶之當“醫生”,熱心半輩子。有一年,村里流行瘧疾,上級發藥,劉寶之挨家挨戶送到農戶手里。曾經有個外村,因為發的乙胺喹啉有甜味,被孩子誤吃,導致死亡,所以劉寶之每次送藥,都會親眼看著每人吃下去,才算了事。
血吸蟲防疫,必須是在晚上,因為按照血吸蟲活動規律,白天查不到,只有夜晚十一點才能查到。每天晚上十一點,劉寶之帶著衛生院醫生挨家防疫,有好多次,被狗咬傷。
在劉寶之當初的誓言里,“義務”是關鍵詞。那時,每人每天工分7分錢,其他村的赤腳醫生,一般領雙份工分。劉寶之母親早逝,跟父親、兄嫂一起生活,人多日子窮,勉強能填飽肚子。但是,他拒領村里給的赤腳醫生那份工分。理由是“俺當初說了不要錢,就得守信用,絕不收錢。俺家窮,老少爺們用不著俺什么,俺給大伙服好務,大伙心里有俺就夠了。”46年來,他只靠種地養家糊口,沒有因為當赤腳醫生,收群眾一分錢診療費,沒有跟集體要過一分勞務錢。
“黨員醫生”,一句許諾醫護本村老人,以身敢換大愛
“天地之大,黎元為先”,這是劉寶之入黨后,經常說的一句話。他還說:“為什么入黨,就是為了更好地給老少爺們辦實事,絲毫不能有別的目的。”因此,別人不屑于做的事他做,別人不敢做的事他做。
就說2014年8月一天,劉寶之駕駛電動三輪去齊齊發大市場,突然,遠遠看到有位老人側身躺在路邊上,喊“救命”。幾撥人從身邊過去,有騎自行車的,有開汽車的,也許是怕老人“碰瓷”,都視若不見,繞著離開。沾滿泥土的老人,就像太陽里的一顆黑子。
劉寶之猛加油門過去,把老人抱到車子上。老人叫楊宜金,是前楊村人,曾患腦血栓,迷了路,又不小心摔倒了。“俺在這里老長時間了,沒個人管。”看著劉寶之,老人像孩子一樣嗚嗚地哭起來。
類似這種遇難伸手的事,劉寶之已經記不清管過多少起了。而更讓村民銘記的是,他因為一句許諾,從2007年起,醫護本村李存志老人達8年之久。
李存志無兒無女,2007年過完麥,突患腦血栓,偏癱在床。一天晚上,劉寶之走進他黑漆漆的屋子,來給他打針。“李大哥!咱打針!”
“寶之兄弟,我這樣的人還打什么針啊?老了老了,身邊連個支應的人也沒有,打一針瞎(浪費)一針啊!”說到這里,黑黢黢的炕角上傳來啜泣之聲……劉寶之為李存志打完針出來,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當晚他就找到村委會其他成員商量,“咱不能眼看著咱村的老人兒在家等死啊!真要那樣,老少爺們會指著脊梁罵咱的支部罵咱的村委啊!”最后議定,村集體出資負責李存志晚年生活,醫護則由劉寶之負責。
其實,劉寶之不僅負責醫護,還負責所有的生活照料。第二天,他就用地板車把李存志拉到已歸置好的村委會一間屋子里。每天為他做三餐飯,每天打針吃藥,就連端屎端尿的活也攬下來。要知道,劉寶之也是一個曾患腦血栓的人,于是,在劉寶之家到村委會的小路上,每天都會按時出現劉寶之歪歪斜斜的背影。
2015年,李存志去世了。在村委會組織的送葬儀式上。好多村民落淚了,他們說:“俺們倒不是為李存志,因為每個人都會死;是看到寶之俺們心里揪得慌,他自己病得那么厲害,還照顧老李,這些年難為他了……”
村民劉司懷的老婆,碰到劉寶之上車去省城醫院看肝病,拉著車門,眼里含著熱淚,一個勁地說:“寶之啊,你可別死啊,你要死了,俺這些人心里不知道得多難受,寶之!”人心換人心,村民們談起劉寶之,總說:“他可是俺們譚屯村養得起用得動留得住的好醫生啊。”
“支書醫生”:一句家訓百萬村款不動心,窮家堅守青白色
劉寶之不僅當赤腳醫生,還一直擔任村干部,先后做過小隊會計、生產隊長、村文書。1998年,他被全票推舉為譚屯村支部書記。
按照傳統,村支書是村里的“龍頭”,是“老大”,甚至是“土皇帝”。但是劉寶之擔任支書后,仍舊保持著從前的一身清風,一腔熱情,仍舊是隨叫隨到。村喇叭,曾被看作支書的宣講臺、發令機,然而在劉寶之手里,卻變成了“醫療廣播站”。劉寶之每次住院回來,首先打開大喇叭,告訴大伙:“我回來了,患高血壓的老少爺們都到我這里來量血壓;有糖尿病的到我這里來,上頭來普查的醫生了……”
“記得俺父親在世時,常跟我說兩句話,‘咱的東西是咱的,不是咱的東西再好也不能要’;“干什么事老老實實別扒瞎(撒謊)”。”這是俺的家訓,一輩子都不能違背。
其實,劉寶之的家里很窮。他的二兒子1985年結婚時,竟然連新房都蓋不起,只能安置在一間灶屋里。2002年12月,他突患肝炎,在齊魯醫院住院19天,花去藥費1.1萬元,還得東借西湊。
即便如此,他也恪守家訓,不求不義之財。曾經有個醫藥代表上門推銷藥品,并送上精美禮品。老劉直接拒絕:“上級規定有專門進貨渠道。”那人見他拒絕,誤認為嫌禮物輕,當面許諾,將給他提成。但是換回的仍是拒絕。“我要是為了掙錢就不干村醫這個活。”劉寶之說。為了給群眾省錢,他從來不進“豪華版”藥,只進簡裝藥;而且能拆零的拆零,病人需要幾粒就賣幾粒;一樣藥能治好的他從不給開兩樣藥;賤藥能治好的絕不開貴藥。尤其到了夏天潮濕,他隔天檢查藥柜,受潮的藥直接銷毀,損失的藥費自己承擔。
劉寶之的“醫品”,相同于他的“官品”。1998年至2007年他任村支書。因為靠近大項目,且有高速路占壓耕地,所以每年村集體都有100多萬元的進項,但是他從不沾一分一厘。曾有一次全縣村集體財務大檢查,檢察院把譚屯村帳薄拿了去,結果查了三天,沒有找出一點問題。工作人員禁不住感嘆:“這樣的支書,還真是少見。”2007年,劉寶之退休,他給下一任支部留下了160萬元的集體財產。
采訪后記:“中華者,著信義立于千秋,重然諾儼如神明。”習近平總書記在講話中引用“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 ,號召加強社會誠信建設。一名普通的村醫,用一輩子樸實無華、默然無語的勞動,踐行著當初的一句承諾、一句誓言、一聲家訓,這不僅是中國傳統文化中“醫者仁心”的外現;同時,又是中華民族大國良醫的樸素品格。在當今全社會推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背景下,宣傳好、學習好、踐行好這種“大醫”精神,將具有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