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張寒整理本報記者蘆瑞瑞
表演獨舞《界線》
參演音樂劇《兵出渤海灣》
2月20日,推開德州市歌舞團排練室的門,張寒正在排練。他的舞蹈情感真摯、流暢有力。
多年來,練舞頗為辛苦,新傷舊傷疊加,但熱愛可抵萬難。他在舞蹈中恣意表達喜怒哀樂,通過舞蹈遇見了更好的自己。
不久前,我們團到新疆演出了大型原創音樂劇《兵出渤海灣》,演繹了山東渤海軍區教導旅兵出渤海灣,浴血大西北,西出嘉峪關,跨越大沙漠,翻越祁連山,最后挺進南疆巴州,勝利進軍天山,終身屯墾戍邊的英雄故事。
演出結束后,很多抗戰老兵淚流滿面,久久不愿離場,這一幕深深觸動了我。
肩負兩個人的夢想,就這么挺過來了
我叫張寒,1996年出生在濟寧。
9歲時,轉學到省文化藝術學校,專門學習舞蹈。老師對我很嚴厲,但最嚴厲的還是父親。
每年寒暑假,都得接受他的“魔鬼”訓練。晚上把一條腿向上踢開用繩子吊著,兩條腿呈180度,另一條腿和腰也分別用繩子固定,防止身體晃動,“五花大綁”地睡覺;倚住把桿,腰向后彎到90度,數夠2000個數才能起身,周而復始地訓練;每天早晨5點起床跑步,父親騎摩托車跟在后面,稍有松懈,就“溫柔”地助力……
有一回,父親幫我開肩,他用膝蓋頂住我的腰,使勁把我的肩膀往后拉,數了幾百個數還不肯放開。因為練習時間太長,導致神經性損傷,右側胳膊好幾天抬不起來。就是這樣,父親也沒讓我閑著,改成單手練小翻。
諸如此類的事很多。父親年輕時習武,技藝了得。當時,他和叔叔同時打進全國武術比賽總決賽。但家里經濟條件不允許,父親放棄了這個機會,叔叔卻通過比賽,進入國家隊。后來,父親下海經商,武術夢破滅,成了心里過不去的坎兒,他便把期望寄托在我身上。
好在我熱愛舞蹈,在舞蹈中釋放,在高壓下成長,肩負兩個人的夢想,就這么挺過來了。
帶著作品《念想》,再次站上北舞的舞臺,考學時的遺憾終于釋然
北京舞蹈學院是每個舞蹈生的向往,我也不例外。
經過初試、復試,進入北舞三試。有一天,我在北舞練功房認真練習備考,青年舞蹈家武巍峰老師路過,一直盯著我看。他說我身材魁梧,跳舞很有力度,極富陽剛之美,為我進行了指導。
考試那天,我準備的是全國“桃李杯”舞蹈大賽一名獲獎選手的作品,沒想到竟然“幸運”地和原跳分到了一組。雖然取得了古典舞表演班第38名的成績,但因為僅招收28人,我落榜了。那一晚,我一個人在北京街頭的公交站牌,坐到凌晨2點多。
最終,我以專業課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山東藝術學院舞蹈表演專業。大學期間,參演了一系列舞劇作品,成長迅速。
大四時,劉忠老師編了一出獨舞《界線》,我擔任舞者,經過4個多月的刻苦排練,入選第十一屆全國“桃李杯”舞蹈教育教學成果展示作品,當年全國獲得這項榮譽的獨舞選手屈指可數。
《界線》講述的是戰國時期的一位老人,他的茅草屋處在魏齊邊界,老人左右逢源,兩邊討好,在夾縫中生存。在舞臺上搭建了外形為茅草屋屋頂的平臺,高2米,面積約15平方米,我的整個表演都限定于此。
有一個動作叫“踢月腿”,為了表現老人內心的掙扎、反抗與無奈,需要在屋頂最邊緣展示。起初,指導老師希望我做武術中的“兔翻”,因為空間有限,少了借步、助跑,高難度動作需要瞬間爆發,落點必須又穩又準。從墊子、地上反復練習了兩個多月,才敢到臺上練。有一次,騰空后沒有抱緊雙腿,雙臂不自覺展開,摔下了臺,好在反應快,沒有受傷。這次失誤啟發了我的靈感,和老師商量后,將空中抱腿改為展臂旋轉,“兔翻”變成“踢月腿”,技術難度不減,落點更穩,也更富美感。
值得一提的是,比賽結束下臺時,偶遇了全國“桃李杯”舞蹈大賽評委、舞蹈編創名家胡巖老師,他叫住我說:“你的表演很成熟,不錯,為你點贊!”偶像的認可,為我的大學時光畫上了圓滿的句點。
大學期間,我參演各種舞劇,收獲最大的是領悟到如何用舞蹈塑造人物形象。參演舞劇《念想》時,扮演了一位空巢老人,為了演活人物,專門到養老院采風,觀察人物神態動作,把神韻注入老人體內,在舞臺上大放異彩。后來,受邀到北京舞蹈學院展演。帶著《念想》,再次站上北舞的舞臺,受到專家一致好評。那一刻,考學時的遺憾終于釋然了。
在山東藝術學院原創舞蹈《脊梁》中,我扮演的是挑山工,展示了他們埋頭苦干、勇挑重擔、永不懈怠、一往無前的品質,獲得全國“荷花杯”舞蹈大賽金獎。此外,還扮演了林沖、孔乙己等多個人物形象。
當兵的經歷,融入舞蹈,有了舞魂
大學畢業時,我有明顯的擇業優勢。但令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因為感情問題,我選擇了參軍。
開始被安排到南京空軍地勤,我覺得太清閑了。本科生有自主選擇權,我申請調到湖北當空降兵。
2008年,汶川大地震發生后,無數人被困殘垣之下。當時余震不斷,一支由15名精銳戰士組成的跳傘小隊受命前往執行任務。為救他人生命,從4999米高空舍命盲跳。這些英雄都來自我參軍的部隊。
“三腫三消,才上云霄。”為了練習離機動作,形成肌肉記憶,每天得練上千遍。空降時,腳先著地,對腿部力量要求很高。練習俯臥撐和蹲起時,只記得連長喊了開始,練了多少次不計其數。負重25公斤,徒步行軍40公里,腳底磨掉整塊皮也沒有一人掉隊。
因為常年跳舞,我習慣了落地緩沖,練習著陸動作時,這個習慣很容易導致腿軟受傷。我每天早晨5點起床去連隊操場訓練,動作簡單粗暴,雙腿并緊,跳起來穩穩落地,地面砸出了坑,才肯回去,逐漸改掉了習慣動作。
按照慣例,解放軍空軍政治部每年都會到連隊挑人。因為資質出眾,大家覺得我一定會入選,給我起了個外號“空政寒”,結果那一年沒來挑人,變成了“空剩寒”。后來,我當選糾察兵,到警衛連負責警衛工作。在部隊待了兩年,我覺得自己脫胎換骨,心智更加成熟了。
2022年,德州市歌舞團正在排演一出原創劇目《兵出渤海灣》,缺一名領舞,一個藝校的同學強烈推薦我來試一試。高潮階段,燈光打在我身上,在音樂的烘托下,一個雙飛燕,接一個小翻,再接單腿飛腳,站定后我落淚了。當兵時的場景,多年練舞的景象從眼前劃過。所有過往,將我推至此刻,讓我成為一個更好的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