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鴻

大哥在小縣城當了幾十年醫生，退休那年，我幫他去辦公室收拾東西。一推門，看見他將過去得的榮譽證書和獲獎證書都撕碎，扔進了垃圾桶。那些榮譽證書可是他從醫幾十年不斷奮進的見證啊。看到我一臉疑惑的樣子，他笑著對我說，那些只能證明過去，現在已經沒有用了。

收拾完東西，大哥給我倒了杯水，講起了自己從醫幾十年中的一件小事。

大哥畢業后，被分配到了一個鄉鎮醫院。他苦心鉆研業務，幾年后就調到縣城醫院。在鄉鎮醫院時，經常半夜三更有前來看病就醫的鄉親，他總是熱情接待，及時診治，讓患者滿意而歸。進縣城后，還有許多農村的鄉親專門找他看病，他就告訴他們自己住的地方，并說有急事可以隨時找他。

一個深秋的夜里，大哥睡得正香，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他趕緊起床開門。只見兩個鄉下小伙子打著手電筒，面色焦慮地對他說，他們的父親的病了，連續幾天高燒不退，家人要送他去醫院，他卻哪里也不去，只相信大哥為他診治。大哥坐上他們的拖拉機，經過一個小時的顛簸終于到了他家。老人已處于半昏迷狀態，大哥初步診斷為急性闌尾炎，需要馬上手術治療。老人在大哥和家人的護送下順利進入縣醫院，經過拍片檢查，闌尾已經化膿，如不及時手術就有生命危險。大哥和其他醫生一直忙到凌晨四點多，老人被安全送回病房。

老人恢復得很快，十天后就出院回家了。從此，他每次來縣城辦事，都要來醫院見見大哥。大哥問他有事嗎，他笑笑拍著自己的肚皮說：“愈合的傷口想你了。”

有一年春節，大哥一家人正在離縣城100公里外的城市過年，忽然接到一位陌生人的電話，說自己是那位老人的兒子，進城辦事順便來看看大哥。大哥問及他父親時，他們說老人去年冬天去世了，臨終前把他們叫到身邊，告訴他們，人在世上，要記住別人對自己的好，一輩子都要懂得知恩圖報。說完，指指自己的肚皮，又指指門外的遠方，然后就走了。

天空紛紛揚揚飄起了雪花，那對鄉村兄弟已經開車離去，大哥卻久久站在春天的第一場雪中。他想，自己雖然只是為一位鄉下老人做了一件小事，卻讓他記了一輩子，還叮囑下一代人記著……

此時，雪在下，風已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