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新
父親又坐著火車從老家來看我了!和他一起坐火車的,還有兩個大蛇皮袋,不用猜,里面一定裝滿了家鄉土特產。
父親扛著行李,胸前還掛著一個包裹,步履蹣跚地走出站口,我和先生飛快地跑過去接下父親的行李。父親用手胡亂抹了抹額上的汗,沖我們笑著說:“終于送到了!”
坐車回家的路上,父親不愿休息,忙不迭打開蛇皮袋子給我看。“這是今年的花生,昨天剛從地里刨出來的,快嘗嘗!”父親用粗糙的大手捧著花生,送到我面前,頓時,空氣中夾雜著家鄉泥土的芬芳,沁入我的肺腑。我剝開品嘗,粉紅色的果仁顆粒飽滿,清甜脆香,我連說:“好吃,好吃,今年這花生種得好。”父親一聽我夸他,竟羞紅了臉,滿是皺紋的臉笑成了綻放的大菊花。
父親又如數家珍地說:“這里頭還有新榨的花生油、包谷棒、咸鴨蛋……”最后,父親從包里掏出幾個大黃梨,是我家門口那棵梨樹結的果。“今年梨結得多,結果被鳥吃了,糟蹋了不少,只留了這十幾個,都給你帶來了。你嘗嘗甜不甜?”我接過梨,用手胡亂抹了兩下,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大口,清甜的汁水滑過喉嚨,直甜到心里。父親看著我貪吃的樣子,心滿意足地笑了。
我心疼父親,便責怪道:“超市都有賣的,不用帶這么多,背著多重啊!”父親忙笑著解釋:“不礙事,坐火車,方便著呢,你不是愛吃嘛!”我頓時熱淚盈眶,調侃父親:“你怎么不把家都搬來?”父親聞言,撓了撓頭,憨笑起來。
自從我遠嫁湖南,父親總是在秋收后來看我。他凌晨三四點就起床收拾行李,把家里能拿上的東西都往蛇皮袋子里裝,還打電話問我想吃什么?我知曉父親一定會帶上大包小包的,在電話里特意囑咐:“不要帶那么多東西,超市都有賣的。”他滿口應下,結果還是把他認為最好的,我一定愛吃的,全都帶上了。
父親披星戴月,雙肩扛著重如山的行李,步行半小時,到公路邊搭汽車到市里,再乘七個多小時火車。最后,把自己辛勤耕耘幾個月的勞動成果送到我面前。
父親只住了兩三天就急著要回老家,他惦記著家里養的雞鴨,種的莊稼呢。
父親依舊坐著來時的那列火車回家,臨進站,他還不忘承諾我:“種罷麥我還來啊,到時有紅薯、粉絲、小米……”我知道,下次和父親一起坐火車來的,還有沉甸甸的父愛。望著父親的背影消失不見,我站在凌晨四點的火車站,淚流滿面。
火車開走了。這不是一列普通的列車,每年秋天,總會有一位滿頭白發的父親帶著對女兒滿滿的愛,穿越無數個村鎮,不遠千里奔赴而來,只因列車的那頭有他最愛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