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金棟翻看文學雜志
張同吾先生(中)題寫書名《詩兄詩弟》
著有《揭秘》《活在路上》《詩兄詩弟》(合著)
多篇作品發表在《中國校園文學》《青年文學》《詩選刊》《小說林》《百花園》等刊物
在河北衛視演播廳錄制酒文化節目
口述 顧金棟 整理 本報記者 尹濱 蘆瑞瑞
10月,我市又有5名作家加入中國作家協會。目前,全市中國作協成員已達38人。本期《聽見》,記者傾聽了新晉中國作協會員顧金棟的故事。
顧金棟1976年生于武城,現任古貝春集團黨委副書記,還擔任山東省精品旅游促進會工業旅游專委會副主任、山東文旅品牌文化顧問、德州市作協副主席、武城縣工商聯副主席、武城縣作協主席等。多年來,他一手公文,一手詩文,成績出眾。近百萬字的新聞通訊、報告文學等發表于各大媒體,詩歌、散文、小說獲得多個獎項,獲評第四批齊魯文化之星、首屆德州文化之星。
前不久,我加入了中國作家協會。仔細一想,從1993年發表文學作品至此,已經整整30年了。
這些年,我盡心盡力做好古貝春集團的企業文化建設和品牌宣傳工作。除此之外,因為熱愛文學,我還充分利用難得的業余時間,種了個自家的“園子”:一畦詩歌、半畝小說、三分散文。于是有了作家、詩人、酒文化研究者等五花八門的身份……
親朋好友送給我一些“養料”,讓我在文學的天地里自由耕種。30年過去,才發現選種、耕地地折騰了這么久,謊花多果子少,甚至還有些草。
我是個憋木匠,寫詩記錄生活,抒寫“醉美”事業
拉完最后一車土/月亮在挑逗打瞌的太陽/小方桌上/我們借助兩杯小酒/一碟花生/與詩歌糾纏/娘的目光愣了一下/擠在我們的詩歌之間/大聲說/你爸覺得院里的土還得再/墊高一些《與哥哥聊詩》
2010年夏天,父母居住的農村老宅需要抬高地基,哥哥托人運來幾方土屯在院外,我和他用小推車往院子里倒,攤好后夯實砸平。傍晚,母親做熟飯,喊我們進屋。吃著花生米,喝著小酒,我哥倆自然而然地聊起詩歌。生活中,我們很少起爭執,可那晚卻因為寫詩有了不同見解,我反對他的“規矩”,他批判我的“叛逆”……看我倆爭得面紅耳赤,母親就用“墊院子”的事岔開話題。第二天,就有了上面這首詩。
我哥比我大8歲,我上初中的時候,他已經是聞名小城的文學青年了。那時候,他屋里的桌上、床底下到處都是文學書籍,受他影響,我也像條書蟲一樣,賴在顧城、海子、汪國真、北島、徐志摩、舒婷等詩人的作品中不愿意出來。熏陶久了,就愛上了寫詩。當然也不局限于詩,學生時代嘛,詩是蠻崇高的,寫了卻不敢投稿。第一篇文字變成鉛字還是篇中學作文,1993年發表在一本叫《學生作文范例與評析》的集子上。
后來上了中專,那時候會寫詩是件很牛的事,自己沒勇氣追女孩,代寫情詩的差事倒是干了不少。通過書信,哥哥給我改詩并告誡我:“風花雪月久了不利于今后發展。”后來,我逐漸拓寬了寫作題材,1994年,詩歌《老舅》在《德州日報》上發表,這是真正意義上的詩歌處女作,當時別提多高興了。
1995年又有文章發表在風靡全國的暢銷期刊《少男少女》上,還收到同學轉到工作單位的不菲的稿酬匯款單,一時“單位有個會寫文章的小孩兒”傳遍了單位。文學的種子就算徹底扎下了根,也為本來從事會計工作的我改行做文秘創造了條件。2010年前后,一些詩歌發表在《青年文學》《詩歌月刊》《詩潮》《時代文學》等雜志上,我也先后加入了山東省青年作協、山東省作協、中國詩歌學會等。
2018年的一天,查找資料的時候,我突然翻到了多年前中國詩歌學會原秘書長張同吾先生題好的書名,于是,我們哥倆各挑了一百首詩,出了一本詩集合著《詩兄詩弟》。里面的一些詩,可以看到我對生活的記錄、人生的理解和世界的看法:
“一片云/輕易被夏天/使勁攥住/擰/一只鳥/根本沒看天氣預報/現在它只能找到一棵落腳的樹/把驚怵藏好”《雨突如其來》
“我長成一棵樹抑或麥子/打磨著期望/讓命運/來收割自己”《風和我長在故鄉》
今年年初,母親走得突然,我難以表達心里的悲痛,用血和淚凝成一首《約定》:
白熾燈下蜷縮身子的娘/在我眼里開始變小/慢慢還原成一個孤兒/這個三歲喪母/六歲葬父的人/令我忽生父愛/我別過臉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對來世未卜的猶豫/最終讓我什么也沒說出
同樣用心用情抒寫、用血淚凝成的還有致敬我所從事的“醉美”事業和值得一生感念的人的詩:
“其實我試圖弄清的一些題目/根本無解/比如我根本無法確認/它們哪一粒在幸福中永恒/哪一顆在后悔中永生”《那些流淌的靈魂》
“春是古貝春的春/春是春天的春/春是青春的春……/這就夠了/……/說起做到千萬級市場的秘笈/他眼角溢出/整個春天”《“春”字一個值萬金》
“累了,太累了/二十六年嘔心瀝血何曾睡個安穩覺/五十九載一夕封神方才化身酒仙眠/不忍去,別離難/悲樂聲聲千人涕淚紛飛雨/送君歸,艷陽天下一縷忠魂化龍旋”《冬日哀歌——送周曉峰先生西行》
于己可慰藉內心,達人有藝術之享。我是個憋木匠,對詩沒有過高的追求,但必須是“發現之作”。詩寫出來以后,我經常向一些作家、詩人請教。德州本土的作家詩人邢慶杰、李莊、黃書愷、張慶嶺等都給了我很多啟發和幫助,后來又得到雷平陽等老師的指點。
我愛詩歌,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有一個陣容豪華的“粉絲團”,父母、大姐、哥哥、岳父、妻子都是團員。我記得,當時出版文集《活在路上》的時候,已經年過七旬的父母把書稿打印出來,抱著四角號碼字典,戴著老花鏡,校正了32處錯誤。
把自己關在屋里,“與世隔絕”一個月,創作了《揭秘》
1999年,哥哥調離古貝春酒廠文秘崗位,他舉賢不避親外加“肥水不流外人田”地推薦我去應聘,2000年,我在古貝春扎了根。
當時的董事長周曉峰是個愛才的人,特別是對文字工作者充滿敬意。公司曾經有一個“寫作班子”,都是在他親自過問下組建的,人是他“挖”來或培養的,活都是他親自派。周總對我的工作一直很認可很支持,他曾說過:“古貝春有兩個寶:一是吳兆征的酒調得好;二是顧金棟的喇叭吹得好。”
我剛進酒廠不久,有一次周總到我們辦公室檢查工作,其他同事都站起來迎接,我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穩坐釣魚臺”。他走過來,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了,我才后知后覺。
2005年,我在報紙上發表了有關古貝春歷史的幾篇通訊,我琢磨著,如果把時間線往前推,追溯到1952年建廠,再往后延伸到今天,寫成長篇報告文學不好嗎?第二天,我就跟周總匯報了這個想法。他說:“上班要處理的雜事太多,靜不下心來,給你放一個月假,哪里安靜就去哪寫吧。”
我妻子那時候在濟南參加培訓,我把孩子送到岳父家,把電腦和打印機抱到父母家,開辟出了一間小書屋。那個月,我沒黑沒白地寫,有時候從傍晚一直寫到第二天天亮,趴在桌子上就睡著了,母親怕吵醒我,躡手躡腳地到屋里掃煙頭。就這樣,“與世隔絕”了一個月,寫成了《揭秘》。2006年獲得了“德州市第九屆精品工程獎”。
寫作不能太舒服,這是我的固有認識。在我早期的寫作生涯中,有很長一段時間,條件比較艱苦。夏天夜里寫作,得防蚊蟲叮咬,躲在蚊帳里進入不了狀態,只能大熱天穿上雨靴,長袍馬褂全副武裝;冬天供暖不好,坐在辦公桌前寫作又不能老活動,結婚后的頭一個冬天,為了寫作把手腳都凍傷了,第二年夏天還好不利索……
“秀才”“高級吹鼓手”都是周總給我的雅號。后來除了文秘工作外,我又陸續擔任了集團團委書記、辦公室主任、政策研究室主任、黨委副書記等,分管了人事、行政、黨務、群團、文化、信息等,掌握的情況更加全面,工作就從寫材料增加到策劃活動、研究政策、設計訪談、創作專題腳本……總之,凡是與“文化”沾邊的周總都要“讓秀才看看”。知道我忙不過來,就挑出重點的指定“這個你要親自動手”“那個你要重點看看”。
他知道我也有崩潰的時候,就說:“放心,寫到40歲就不讓你寫了。”過些日子見我恢復正常了又說:“手腳常踢跶,算盤常撥拉,你這門手藝可不能放下啊。你會寫,我會說,等咱倆將來不忙了,你整理教案,我開壇講課,咱就到處弘揚普及酒文化去。”
用鄉下話說我也算是“寵家子外甥”,于是又接著樂此不疲起來。《科學發展是最大的民生》《魯酒,化蛹成蝶中的沉寂與突圍》等大部頭的工作文字又都見縫插針地生長出來……
2012年,我受邀到河北衛視,做了一期傳播酒文化的節目,便又多了個“酒文化研究者”的身份。
沒想到,這一研究便著了“道”,工業遺產、文物保護、非遺傳承等課題都成了“擴列對象”,也開辟了古貝春“文化旅游”的新市場。十年下來,我不僅寫成一系列長篇通訊和散文,主編了《古貝春香飄四海》《年“芳”四十》《“醬”心獨運》等企業文化書籍,還考證了古貝春清代窖池群和古貝春老井歷史,撰寫的《醉柳拂曉志》《古井映月考》《古窖凝香記》等“古貝春風物三題”獲得了中央廣播電視總臺主辦的中國魯酒論壇魯酒故事征文比賽一等獎。在我和小伙伴們的共同努力下,2022年初,古貝春老城酒廠文化基地被認定為“第六批山東省文物保護單位”。今年7月,我又有了個新身份——山東省精品旅游促進會工業旅游專委會副主任。
嘗試用文學的手法為企業做些事是我最初的想法,沒想到,這一嘗試就從“小顧”寫成了“老顧”。2020年,周總希望我再接再厲,早日加入中國作協,今年我終于達成所愿了。現任董事長徐秀菊和總經理張洪昌延續了對企業文化工作的重視,給我包了個“大紅包”,我的干勁更足了。
接地氣的小人物,都有閃光點,透著一股昂揚的力量
2010年冬天,母親告訴我,五爺去世了。我非常感慨,總是想起他。
上初中時,我們家從村里搬到了縣城邊上,父親臨時租了一處房子,又舊又小,住著很不舒服。人生地不熟的,也沒有老街坊來往,捱過那年春節,母親決定搬家,可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住處。
這個時候,五爺來到我們家。五爺就是父親的遠房表叔,他聽說我們要搬家,就熱心腸地替我們張羅。在他的幫助下,我們很快搬了家。他經常來串門,和父親聊天很有意思,基本上都是他一個人在說,父親適時搭幾句腔,像是對口相聲里的逗哏捧哏。倒不是父親不熱情,主要是五爺的呱多,父親很少能插上嘴。
五爺身材魁梧,體格硬朗,年輕時干過木匠,我們家里有需要修繕的零碎活兒,他三下五除二就能拾掇好。后來他自學成了中醫,醫道在十里八村叫得很響。母親有個頭疼腦熱鬧腸炎之類的小毛病,他也總是藥到病除……
一想到他,那些細碎的生活畫面,總是讓我感到很溫暖。于是,便動筆寫下了《五爺》。沒有過多修飾,就是四平八穩地敘述他經歷的酸甜苦辣。沒想到,在縣里“內刊”上發表后,朋友們很認可,我備受鼓舞,接著又寫了《牛爺》《雞爺》《善爺》,組成了《咱村那些爺》系列作品,正式發表在《小說林》雜志上,獲得更多讀者的青睞和專業人士的認可,還獲得了“首屆長河文藝獎”中的“文學創作獎”。
《牛爺》中的“牛爺”是個生活中和“五爺”有著密切聯系的老人,驕傲、健談又透著點小精明,比父親大不了幾歲,出于尊敬就成了我們的“牛爺”。在他身上發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我還是用白描的手法寫下他,也算是截取了農民進城那個生活轉型期一代人的一個小切面。至于后來的“雞爺”“善爺”便更多地加入了虛構的成分,總體上都是質樸、可愛又有些小尷尬的人物形象。幾個短篇既獨立成篇,又相互有些聯系,大體是“橘子瓣式”的結構。
有人說這是介于散文和小說之間的“跨文體”作品。也有人說,有些中國筆記小說的影子。屬于什么文體不重要,關鍵是由心而發。我喜歡這些小人物,他們接地氣,都有自己的閃光點,透著一股昂揚的力量,我計劃著將來繼續寫下去,爭取出一本合集。
創作,是我戒不掉的癮。至今總覺得沒有代表作,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