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春重
懵懵懂懂剛記事的時候,就聽大人們說起過扒雞,給我的印象那是天下第一美味,盼著要是哪一天能痛痛快快吃上一頓扒雞那該多好呀!但是在那個多數人還沒有解決溫飽的年代,這個小小的夢想一直未能成真。其實那個時候,我們村里一到傍晚就有人提著食盒沿街叫賣扒雞,因為是人民公社機關駐地,又是運河碼頭,買扒雞的人還是有的,但村里多數人卻是“望雞興嘆”,只能聽聽其吆喝聲罷了,當然我們家也不例外。
直到上了高中的時候,才第一次吃到扒雞。那時候父親在離家十幾里外的供銷社工作,忘記不知為什么事去了父親那里。中午吃飯時父親特意買來了一只扒雞,一打開紙包,那濃濃的香氣就撲鼻而來了,我直愣愣地看著還冒著熱氣的扒雞,口里自然生起了口水。“還沒吃過這個吧?這是你洪大爺做的,剛出鍋的,還熱乎著呢,快吃吧!”父親說的洪大爺我知道,是父親的一個同事,在供銷社的飯店里工作。父親一邊說著一邊就把扒雞慢慢地撕開了,然后向我面前推了推說:“這只雞不大,都吃了吧。”我愣著一動沒動,父親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就又說道:“我經常吃這個,你全吃了就行,我去食堂里再打點飯回來。”說完父親就起身出去了。父親走后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吃了大半只扒雞,父親還沒回來,心想不能再吃了,無論如何也得給父親留些呀。等父親從食堂里回來,看到桌子上還有沒吃完的扒雞,就說:“別剩下了,我知道一只你也吃不飽,吃完了再吃點饅頭吧。”在父親慈祥微笑地注視下,一只扒雞就這樣被我全部包圓了。
參加工作以后,每年中秋節前機關食堂里都要做一次扒雞,雖然自己已經領工資了,但開始幾年每次都要為買不買而糾結一陣子。那是上世紀70年代后期,人們的收入水平和消費水平都還很低。當時機關食堂的飯菜價格并不高,一只扒雞不過一塊幾毛錢,但心里一算賬,我一個月的伙食費不過12塊錢左右,一只扒雞就是我3天的伙食費,一頓飯吃進9頓飯的錢,真有些舍不得呀。我參加工作剛兩個多月,趕上機關食堂里做扒雞,走進食堂時那誘人的香味撲鼻而來。買與不買,心里在進行著激烈的斗爭:不買吧,扒雞真的很誘人,況且一年就這一次,錯過了就是一年;買吧,自己這點工資還有好多事等著辦,解了嘴饞,但該辦的那些事可就辦不了了。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把心一橫,愣是沒買。這個時候再回想起父親讓我一頓吃了一只扒雞,才真正體會到父愛如山這句話的含義。父親當時的工資也就每月幾十塊錢,還要養活一大家子七八口人,父親能像他說的那樣經常吃扒雞嗎?我想肯定不會。父親為了讓我痛痛快快吃頓扒雞,那是在騙我,恐怕父親一年到頭也吃不了一兩次。
過了很長時間,我有時還會回味起那扒雞的味道來,覺得那是吃得最美的一次,以后再吃扒雞也很難找到那種感覺了,因為那是融進父愛的味道!
每每想到這些,我的眼睛總是濕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