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年關將近,濃濃的年味迎面襲來。過年是中國人最隆重的節日,七十年前,雖然經濟條件遠不如現在,但豐富多彩的活動仍讓我記憶猶新:趕年集、蒸年糕、守年夜、全村大拜年、踩高蹺、玩龍燈、擲色子……其中趕年集,是孩子們一年來最為盼望的一件事。
??? 我的故鄉瀕臨京杭大運河,水、陸交通便捷,是當地的一個大集鎮。這里每五天一個大集,十里八村的人們都會聚集到這里來,到了快過年的時候,人就更多了。
??? 農歷臘月二十六,臨近春節,也是那時最后的一個年集。天剛蒙蒙亮,趕集的人蜂擁而至,有的置辦年貨、有的來湊熱鬧,放眼放去,人山人海,非常熱鬧。
??? 人群中最興奮的當屬一些青少年們了,他們就像是一群脫籠的小鳥,在街上說笑著,打鬧著,哪里熱鬧就到哪里去。那時我與幾個玩伴手里都攥著幾枚千辛萬苦向大人討要來的銅子兒(銅元),在街上游蕩。因為家就在這個鎮子上,熟悉集市情況,所以我們總能夠迅速地轉移到集上最熱鬧的地方去。
??? 與平時集市相比,臘月二十六集多出了三個“專賣區”:花市、畫市、鞭炮市。故此集又被稱為“花花街”集。
??? 花市設在一條兩邊有墻壁的街上。大清早,各地的花販們就爭先恐后地來到這里,他們先把租來的葦席釘在墻壁上,然后把各種絹質、紙質的花,掛在葦席上,頓時把單調礙眼的土墻包裝得花團錦簇了。有一種花叫懷花,直徑有十厘米,用鮮紅色或紫紅色的絹制成,周圍配以翠綠色的葉子和精致的骨針,又大又艷,當然價格也最昂貴,多用于有錢人家的婚禮或壽宴。懷花常被花販掛在高處,以引人注目。而最受大家喜愛的一種花是用薄綢布做的,尺寸不一,顏色各異。還有一種花,花名非常奇特,叫“笤帚疙瘩砸不爛”,由韌性的紙制成,鮮艷且耐用,因物美價廉,最受小女孩們的青睞。現在的七旬以上的老嫗如果聽到“笤帚疙瘩砸不爛”這幾個字,一定會引起她們美好的兒時回憶。花市就是女人的世界,中老年婦女領著穿著花棉褲棉襖的小女孩形成了一股股人流,在這里流連忘返,仔細挑選。
??? 花市,男孩子是不屑一顧的,在我們看來,它遠不如畫市有看頭。畫市是設在有鋪店的街上。大清早,畫販們就早早地把自己的畫張貼在墻上。畫的種類繁多,有風景的、人物的、動物的、歷史故事的……常見的有 《上海灘》《游龍戲鳳》《四季美人》《王祥冰魚》等。以現在的眼光看來,這些畫談不上精美,但能格外襯托出年味來,再加上價錢又便宜,因此買的人很多。
??? 在畫市里有一個不顯眼的角落,是專賣“春宮畫”的。 “春宮畫”又被稱為“袖卷”,是卷著賣的,當場不能打開,價格也是按照尺寸計算。來這里的都是年輕人,他們帶著不好意思神情進行討價還價,買妥后,馬上把畫放在袖筒里或是揣在懷里,找個人少的地方再打開慢慢欣賞。
??? 鞭炮市設在一個開闊的場地里,這里是男人的世界。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和著賣力的吆喝聲,再加上人們的尖叫歡呼聲匯成了一曲大合唱。在這寒冷的天氣里,不少商販脫掉棉襖,赤膊站在凳子上大聲叫賣,吼唱著與其商品有關的順口溜和歌謠,內容滑稽有趣,當然有些內容不免低俗。他們知道只有引來更多哄堂大笑的人,鞭炮才能賣得更多。光說不“練”是不行的。這個“練”就是點燃自己最響亮的鞭炮,讓大家聽聽響。鞭炮當中銷量最大的就屬連響的爆竹了,過年時用到它的場合最多,價錢又適中,所以大人孩子都喜歡它。 “起花”帶有一段起平衡作用葦尾,手持點燃后立刻升空,在大約五十米的高空爆響。還有一種現已絕跡的名叫“大煙兒”的鞭炮,大小像我們的中指一樣,點燃時會放出濃而黃的煙縷,持續一會后才燃爆。有時大家比賽,看誰能在有限的時間內,手持點燃“大煙兒”,在墻上比劃出最多最好的字和圖案。
??? 這就是多年前的“花花街”集,那里有我童年最美好的記憶。
??? 劉清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