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鄉音,對常在家鄉生活的人們來說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可對于像我這樣的遠離故鄉的游子們來說,卻別有意味。
??? 從小我就受到鄉音的熏陶,說家鄉的“土話”,是老人們對子女的一貫要求。記得在家鄉念書時,有件事使我終生難忘。本村有位年青的爺爺,家里窮,去闖關東,一年后也沒混出個樣兒來,就返回家鄉。可是說話的腔調卻變了,鄉親們問他“結實兒(他的乳名),嘛時候回來的? ”他順口就說:“昨日晚上。 ”正巧讓他爹聽到,拿起棍子就打,隨打隨罵:“我叫你昨日晚上,我叫你坐到盆里去! ”
??? 這件事啟發我,無論你走到哪,不管你官多大,鄉音不能改,鄉情鄉俗不能丟。
??? 我在外當兵幾十年,每次回家鄉之前,都要反復回憶老家的“土話”,恐怕鄉親們說我跩(跩的意思就是像鴨子走路那樣,東倒西歪,橫、浮,張狂了)。回家前,我要備上煙茶糖塊,以作招待之用。鄉親們聽到我回來時,都會蜂擁而至,老屋子總是坐的滿滿的。我在村里輩分低,回家過年總是挨家挨戶磕頭拜年,見了長輩總是叫著小名再加爺爺。村里有個孬爺爺來看我,問我:“春生,嘛時候回來的? ”我總是說:“夜來吰上(就是昨天晚上的意思)。 ”“現在揍嘛里? (意思是現在干什么工作)”盡管我在總部機關,我也只能說“當兵,當成老兵唻”。孬爺爺說:“聽說你混好啦。 ”我趕緊說,哪里哪里,咱這土旮旯里出去的,混口飯唄。每次和鄉親們這樣聊天,都說俺“春生沒變。 ”
??? 隨著當兵時間越長,“土話”忘得越多。直到前年,我與縣統戰部部長一起吃飯,他一口的“土話”,使我倍感親切。席間,他說,咱們這方土話,在外地人聽來,簡直就是天語。有個人在電話里想告訴外地朋友,當地正在下小雨,說:“俺這里正烏拉雨哩。 ”對方不解,反問:“烏拉雨是什么雨? ”答:“就是蒙星啊! ”更不解:“蒙星是怎么個下法啊? ”人家既然不明白,就繼續解釋唄:“蒙星就是蹦打啊! ”朋友越發不解:“你把我蹦打的更糊涂了。 ”這個人急了,一個字一個字說道“就是求求著下! ”對方無奈苦笑:“老天爺啊,我求求你,別求求下了。 ”這番話,笑得我肚子痛。
??? 記得,在我退休前,鄉親們向我反映,人家村上都修了柏油馬路,咱們村的路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舊(舅),下雨后沒法走。經我與村干部商議,本村籌集了一點資金,余款我就找到縣里的有關部門并得到支持,把村里的大街小巷都修成了瀝青道路,鄉親們別提多高興了,可是,也有人說,“春生真拼,一點好處都沒有的事,他也辦。 ”鄉親們所講的拼,就是愚和傻,也有誠懇、老實的意思。我心想,要是這樣,我寧可“拼”到底。
???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有次回家,真有一個孩子,問我從哪里來?我說,“俺就從這個拼地方來。 ”把他也弄糊涂啦。
??? ■王殿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