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至谷雨,已然春末,對這匆匆而過的春季,我總有一份不舍在里面。當出神地望著春雨輕輕敲打窗前綠葉,聽風搖動枝葉,把那雨珠變得淅瀝索啰時,腦中卻猛然冒出“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的詩句。思緒便伴著這首詩歌回到了孩童時代的春天里。
??? 童年的春天里,有滿樹挨挨擠擠的榆錢兒,有數都數不清的槐花,有隨處可見鮮嫩的“姑姑提”(諧音,一種野草),有塞滿鼻腔新耕的泥土芬芳,有悅耳單調的柳笛聲聲……童年春天里的點點滴滴、一草一木,讓我如此陶醉。
??? 童年的春天里,少不得燕子秋去春來,感慨般羅里羅嗦的鳴叫,更難忘巷子口那聲長長的吆喝聲。
??? “小雞兒嘍吼!有賣小雞兒的嘍……”
??? 記憶中,一聽到這聲音,祖母便會顛著小腳兒追出門去,可又會多次折返回來,邊走邊嘟囔:“北莊的小雞兒不好,公雞多母雞少。這南村的老劉頭咋還沒來?那小雞兒皮實好養活,母雞還多……”
??? 老劉頭的竹篾籠子大大的,很有層次地固定在自行車上,遠遠就能聽到小雞崽兒稚嫩的叫聲。我清晰地記得老劉頭那時的打扮:頭扎頭巾,對襟粗布褂,扎起褲腿的漿黑粗布褲子,老頭鞋。他秋冬季走街串巷收雞蛋,開春轉暖后賣小雞崽,人實在,童叟無欺。祖母會把那些擠到一起的小雞崽們來回撥拉幾下,抓起一只仔細端詳。挑選十只小雞崽,祖母往往會用上半天時間,老劉頭也不著急,時不時地吆喝幾聲,慢慢地便有更多人圍攏上來。
??? 窗外的雨像一條扯不斷的線,朦朧間我看到玻璃上有只小蟲慢慢爬了上來,我打開窗戶,把它拿到屋里。它害怕了,奮力地張張翅膀想逃走,翅膀早已浸濕,只能原地不停地打著轉兒,原來是一只“黑老婆”蟲。還有一種跟它個頭兒差不多,顏色暗紅的叫“紅老婆”蟲。
??? 小時候一放學,伙伴們扔下書包,抓個酒瓶兒,抄起小鏟兒便跑向村西的沙土崗子,大家用小鏟兒把沙土飛快地翻起,尋找藏在里面的老婆蟲。等到夕陽落山,老婆蟲會從土里鉆出飛到榆樹上,幾個男孩子會圍住老榆樹,叫起號子一起搖。憨憨的老婆蟲還沒來得及飛,便如雨點般噼噼剝剝落到地上。伙伴們興奮地大叫著,快速地撿拾著,舉著瓶子,相互炫耀著。
??? 這只老婆蟲還在桌上一次次奮力張起翅膀,我卻像即將失去一位老朋友般傷感,居住城市,能夠見到的童年伙伴越來越少。我打開窗戶,老婆蟲終于飛起來,逃出窗戶,消失在蒙蒙細雨中。
??? □ 高風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