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的一生有各種機會,抓住了就是機遇。有時一個不經意的選擇,卻會給你帶來別樣的人生。
??? 前不久的一次座談會上,德州日報總編輯趙紅衛聽到主持人介紹我的名字時略有所思:“這名字怎么這么熟呢? ”我答道:“我跟德州日報有緣,干上記者這行跟德州日報有著很大關系呢! ”
??? 也許是天性使然,也許是那個特殊年代里文化的缺失造成的“饑不擇食”,我對新聞報道有一種與自身年齡極不相稱的喜好和敏感,電影上的《新聞簡報》、電臺里的《新聞和報紙摘要》和報紙上的各類報道,我都“照單全收”,就連糊墻的報紙我也從不放過,但對記者這個職業卻從沒敢“奢想”過,人生目標最高也就設計到將來能當個書店的營業員或電影放映員什么的,為的是有書讀、有電影看。
??? 1988年我進入縣政府機關工作,單位舉足輕重,出入風風光光,吃有食堂,玩有小隋、小孟、小張幾個同齡伙伴。白天辛勤工作,晚上通宵打牌,倒也舒心愜意!周而復始,漸漸地對這種“活法”產生了隱隱不安,我的人生才剛剛起步,“坐標”還沒有真正確定,在校園習慣了拿筆的手時時在觸痛那根創作的神經。
??? 我想寫點什么了,不知是為了心底那未解的心結,還是為圓那不甘放棄的夢想。
??? 那時候,改革開放剛剛進入第十個年頭,剛剛創刊的《德州日報》正策劃它的第一個大型活動,在全區(德州市當時是“德州地區”)搞一次“彈指十年間——紀念改革開放十周年征文比賽”。征文分文字和照片兩種,其中文字一等獎只有一名,二三等獎各三名和六名。
??? 我想參加,雖然是初次,但是說實話,當時念頭一閃就信心滿滿地把目光盯在了這個唯一的“一等獎”上,這可能緣于自己上學時在寫作上從不服輸于人養成的自信。
??? 但自信不是盲目的。一等獎“唯一”,你寫的東西也必須“唯一”。我冥思苦想著自己所需要的“料”,也琢磨著別人會上個什么樣的“菜”。我想,寫改革開放十周年,人們普遍想的會是物質上都有了哪些翻天覆地的變化,實事也果然如此,從已經見報的稿子看,內容無非就是吃穿住行的改善,家中電器的添加等等諸如此類。征文比賽其實就是“征服”對手,用這類題材在這口“鍋”里,我就是再炒出花樣也“萬變不離其味”,只能另起爐灶,獨辟蹊徑。
??? 可這個“蹊徑”讓我大傷腦筋,轉來轉去總是又回到“那口鍋”里。我白天想、夜里想,把筆紙放在伸手就能夠著的地方,寫了劃、劃了寫,就是琢磨不出好“料”。在和伙伴們打撲克時,煩悶的我大吵大嚷地發泄著自己的情緒。小孟心平氣和地安慰我說:“別吵別吵,少要穩當,老要張狂。 ”這句話讓我平靜了許多,繼而又慢慢品味著這句有意思的話。午夜時分,我在半睡半醒間,忽然“靈光”一閃,一件事猛然闖入我的腦海:退休在家、安分守己的父親突然想自己創業,雖然還沒實施,但有這種思想不就是這十年來的進步嗎?我立即抄起床頭的紙筆,借用小孟的那句話寫下開頭:
??? 常言說:“少要穩當,老要張狂。 ”年少的我不算穩當,可一向穩當的老父親卻忽然“張狂”起來了……
??? 思如涌泉,一氣呵成,題目就定《父親“解放”了自己》。我把稿子謄寫一遍裝進信封投遞出去,信心滿滿地等待著發表的消息。
??? 半月之后,消息來了,稿子一反常態發表在《德州日報》第一版上(之前都是二版發表)。我又信心滿滿地等待著獲獎——并且是唯一一等獎的消息。
??? 半年之后,評獎揭曉了,評獎揭曉的消息也發表在一版醒目的位置上。排在第一的唯一一等獎是我的名字,緊隨其后的是二等獎朱本華、劉軍、張明義,三等獎朱殿封、馮立潮、鄭若林、楊光來……我仿佛看到自己正站在中間的領獎臺上高高地舉著獎杯……
??? 我乘公共汽車去地區第二招待所 (德州日報社原址),從當時同樣還年輕的記者李長征(現《德州晚報》總編輯)手里接過我的獲獎證書和獎品。獎品是一臺光控石英鐘,它只在有光的狀態下鳴叫報時,在當時是個稀罕物件。
??? 李長征還告訴我能獲這個獎的原因:別人寫的千篇一律,而你拋開物質寫思想,別具一格!我笑了,我何曾不是這么想的呢?我把獎品精心放好,心里想,到自己結婚的時候掛出去,盡管那時女朋友還沒影兒呢。
??? 從此我重燃畢業后行將熄滅的創作欲望,盡管這種欲望曾在學校時燃燒的那么熾烈,并為我的未來構勒出那么美好、那么誘人的圖畫。我以為這僅僅是個開始,年少輕狂的我不屑于發點“豆腐塊”類的東西,尋找另一個發起具有挑戰性的機會。我收集了一些在全省甚至全國范圍內舉辦的各類征文啟事,想趁熱打鐵鬧個更大的“動靜”,最后又給一個“全國青年散文大獎賽”的活動投了篇稿子。
??? 如果不是那場不期而停的大雨,我真的以為我事業的“爆發點”就只是參加這一次又一次的“征文”“比賽”之類的活動,然而不是。
??? 剛剛開播的武城電視差轉臺要上自己的新聞節目,在全縣范圍內招考記者。職業新,錄取方式也新——通過公開考試的方式招錄,這種招錄辦法在那個年代才剛剛拉開帷幕。處處尋找“挑戰”的我可算遇到了真的挑戰:一聽到這個消息我心里就“一石激起千層浪”,一些知道我征文獲獎消息的人關切地詢問我的想法,但政府“衙門”的誘惑、另外一些人的勸告又使我躊躇不前。報名時間就這樣在我的猶豫中一天天的消逝過去了。
??? 真正讓人幾乎要崩潰的是報名時間的最后一天,我端詳著手里的獲獎證書,還在考慮著去還是不去,說實在的,這個職業對我太有誘惑了,它高過我任何一個跟寫作有關的理想職業的設想,但現在身處的這個機關大院又是多少人做夢都想進來的呀!我無從抉擇。這時一場大雨從天而降,久久不歇。雨一直下,一直下,從上午下到下午。拿不定主意的我忽然冒出個幾近荒唐的念頭:看這雨能不能停,停了就去報名,不停就算了,聽天由命!大半個下午雨都在下著,我幾乎要打消報名的打算了。
??? 天有不測風云,不光是指風雨來不可測,也包括去也無常。快下班的時候,雨居然停了,而且停得徹徹底底,不給我的不報名留下絲毫托辭。我踐行了對自己的諾言,騎上自行車去縣廣播局報名。車騎得不緊不慢——如果人家下班了,也怪不得我報不上名了!
??? 進了廣播局大門,幾個人正往外去,問我啥事,我說“來報名”。他們一邊嘟囔著“怎么才來”,一邊轉回去幫我填表去了。
??? 一切命中注定,一切又盡在掌握。上百人報名,招兩名記者;別人想的是“能不能”,我卻考慮的是“去不去”。考場上身后的考生是我一個同學,見面對我就罵:“全地區都能第一,這回你一報名就等于還剩一個名額。 ”
??? 我順利地進入了面試。縣政府辦公室主任當面提問,分管副縣長當場把關,一部借來的攝像機現場拍攝(這盤帶子我現在還保存著)。那篇征文也派上用場,可以加分。最后張榜公布:第一名。
??? 接下來我們開始了武城電視新聞事業的初創:學著使用攝像機、編輯機,寫電視稿件。 《武城新聞》的片頭是寫在木板上的(這塊木板我現在還保留著),廣告、公告就打印在白紙上的。一周出一次新聞。
??? 心里那點不舍漸漸變少、變無。事業和理想開始真正產生共鳴,一種興趣開始變成一種摯愛,那番動搖開始變成一份執著,一些評比也由一種業余的選擇開始變成一種工作的必需。甚至市里成立電臺,臺領導找上門來讓我加入也被我婉言謝拒了。
??? 一路走來,在電視和新聞事業上我一直沉湎其中。我感謝那次征文,感謝那次大雨驟停。《武城新聞》已由一周一期變成了天天出新,一批批新人也開始如我之初進入這個隊伍并漸漸擔起大任;我個人的心態也由初時的狂傲浮躁變得淡泊寧靜,知道了人生原來還有比征文比賽更刺激也更驚心的挑戰;我自己的獲獎證書也由最初市級的一個變成市級以上的85個 (其中省以上就23個),每次我都以一種平和的態度接受它,然后在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不起眼的地方放起來。
??? 不光是我,當初與我這個寫作 “業余愛好者”同時獲獎的那些人也在變化著,那份獲獎名單中的人,有的已成了德州市新聞界的翹楚,有的已從“報道者”變成了“被報道者”。
??? 對了,我獲獎的那個光控石英鐘最后真的被我掛在了我的婚房里,在原單位參加的那個“全國青年散文大獎賽”到新單位后還真又領了個“一等獎”。這是后話。
?????? □ 高春山(作者高春山系武城廣播電視臺副臺長,主任記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