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風的形成,無關貧富,無關文化,只關德行。這是我從母親的家風所悟到的。
??? 我的母親是一個心地善良,勤勞樸實的普通婦女,沒文化不識字。不識字,這不是她的錯,母親也渴望過識文斷字,但在那民不聊生的舊社會,外祖父去世早,外祖母帶著四個孩子,吃飽、穿暖尚且不能,何以奢談送子女上學讀書呢?母親雖不識字,但許多樸素的做人道理,卻一直影響著我,滲透在我幾十年的人生歷程中。
??? 我小時上學,因為貪玩,沒少挨父親的訓斥,記得,有一次逃學,把書包埋在運河岸邊沙土里,和同時逃學的同學在河邊玩了一天,老師找到家里后,父親讓我罰站,罰做作業,而母親則對我比較寬容。自那之后,每天清晨,母親都要看我走出村口,一直走進學校大門,她才返回家,傍晚放學,母親也是經常站在大門口等我回家。到了晚上,昏黃的煤油燈下,母親一邊做針線活,一邊看我做作業。每每我有懈怠的時候,母親總是用 “樹不修不成材,人不學不成器”“自己吃飯自己飽,自己讀書自己好”等她不知從那里學來的“至理名言”來教導我。小學快要畢業那一年,我因和外村的同學打架,被班主任老師訓斥了一頓,我一氣之下,不想上學了,跑回了家。 “你這個不爭氣的孩子! ”一向對我寬容的母親,那天竟狠狠地打了我一把掌,并含著眼淚勒令我跟她一塊回學校。可是學校為了嚴肅校紀,拒絕再接收我,從未在任何人面前委曲求全的母親,居然用近乎哀求的口吻眼含淚水的請學校接納我,她還代替我向校長保證一定改過自新,絕不再犯。母親的執誠和淚水終于感動了校長。母親后來用她唯一知道的“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這句讀書名言苦口婆心地開導我。如果沒有母親的執著,也許長大后我也會和她一樣成為又一代的文盲。
??? 母親教育我們勤儉持家的常用語是:吃不窮,穿不窮,算計不到才受窮。我的童年時代生活是比較困難的,但我們家在母親的精心操持下,日子還算過得去。日常生活中雖然不是有魚有肉,卻從來未斷糧挨餓,家里人穿的也很破舊,衣服基本上補丁連著補丁,可總沒有春秋露肉冬天挨凍的情況。母親為了讓我們兄妹有被子蓋有衣服穿,常年晚上在油燈下紡線織布,做衣服做靯。她常對我們說:“咱窮人家穿衣服,就是要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后來的日子好過點了,家里攢錢買了臺縫紉機,在我的記憶里經常半夜一覺醒來,看到母親總是咯噔咯噔地踩著縫紉機低頭操作。有一次,母親煮了一鍋放了地瓜干的稀粥,外加地瓜面的窩頭,弟弟年小,嫌窩窩頭不好吃,生氣扔在鍋臺上。母親默默的把窩頭檢起來,抹去沾上的灰塵,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母親語重心長地對我們兄妹說:“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你們知道這糧食是怎么來的嗎?靠了你爹那點可憐的工資,靠了我在生產隊勞動掙工分所得,粒粒糧食都是用汗水換來的呀。 ”聽了母親這一番話,使我真正理解了“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真實含義。為了給孩子們改善生活,母親想法將新下來的糧食磨成面,她帶我們兄弟天不亮就去推磨,那真是一圈又一圈,一遍又一遍,直至天旋地轉,直至筋疲力盡……
??? 母親雖然不知書,卻很達理。 “爹娘面前多盡孝,能孝才是好兒男;公婆身上能盡孝,又落孝來又稱賢。 ”母親不僅嘴上這樣說,更是這樣做的。爺爺奶奶在世時,有好吃的總是先孝敬他們。爺爺奶奶生了病,母親跑著去請醫生,端茶、遞藥、端屎、端尿,侍奉在病榻前。世人常說婆媳關系最難處,可奶奶卻常常在鄰居面前夸獎我的母親。“人待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這是母親教育兒女們跟人相處的金玉良言。鄉鄰鄉親,人與人相處難免有磕磕碰碰的事,由于我母親堅持 “老實的不能欺,惡的也不能怕”的處世信條,所以我們家同鄰里的關系很融洽。雖然我們家的日子并不寬裕,但只要鄉鄰們有困難,母親總是盡最大力量相助,小到柴、米、油、鹽、醬、醋,大到勞動工具和家具,母親都接濟過別人。因而在四鄉八鄰中,我母親有很好的人緣。
??? 母親雖然不識字,但大事不糊涂,上世紀六十年代初,當兵入伍并不是熱門話題,甚至有點“征兵難”,母親卻在我請求下,毅然把我這個家中長子送往部隊。她說,“好人不當后,好鐵不打釘”那都是說的舊社會,現在是新社會了,應該是“好鐵能打釘,好孩子才當兵”。我們兄弟四個有三個都被父母高高興興地送入了部隊。
??? 母親雖然不識字,但聰明好學。電視連續劇她看了后能從頭講到尾,她活到老,學到老。八十歲又學會了用手機,子女和近親的電話號碼都熟記于心,能隨時撥通講話,她說:“這樣方便,也少給孩子們添麻煩。 ”
??? 在去年那個寒冷的冬天,操勞了一輩子的母親終因心臟衰竭離開了我們,但她的家風家訓我將永遠銘記在心。因為,每當我遭受困厄遇上坎坷不平時,母親說的 “天底下只有不快的斧,沒有劈不開的木頭”這肺腑之言給我戰勝厄運的信心和勇氣;當我取得小的成功沾沾自喜時,耳邊就響起母親“人在什么時候也不能高人一等”的警告,在我職務有了變化時,更是時時想著母親“官和錢,爭起來沒完”“錢夠吃夠喝就行,官位不是爭來”的告戒,要求我謙虛謹慎做人,認認真真做事……
???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家庭是孩子的第一課堂,母親的一生很普通,但她的普通教會了我們真實。母親的家風影響和決定了我的一生,并將永遠的激勵我去做人、做事、做好人、做好事!
??? □尹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