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江華
前幾年,我回老家重修了那座百年老屋,院子換上了新大門,亮亮堂堂,就像如今蒸蒸日上的好日子。每逢節假日回老家,97歲的大爺對我常說一句話:現在的社會可真好啊!是啊,百姓生活富裕、精神富足,社會文明和諧,到處生機盎然!看那一家家的大門吧,基本上都是大鐵門,門上涂著紅漆,個個寬敞亮堂,門周圍的墻壁上是各種吉祥好看的圖案。
我心里時常想起記憶中的大梢門,想起那種古樸、厚重、原汁原味的感覺,細細想來,那應該是融于生命、流淌在血液里的鄉愁吧。
記憶中我們那小村只有幾十戶人家,人們勤勞善良、民風淳樸,家家住著低矮的土坯房,院子的大門十有八九為籬笆門,可謂是“夜不閉戶”,我印象最深的是全村有四戶大梢門,其中就包括我家。
我家緊靠后大街,坐北朝南一字排開,大梢門在東,修的較為高大,西邊一間房與之相匹配,形成兩頭高中間低的型制,人稱“二郎擔山”。這可能是祖上老人追求美好生活的寄托吧!大梢門是祖上留下來的。
大梢門的門板是榆木的,數我家的門板厚,結實、耐用。大門洞高大、寬敞,可輕松進出大馬車,左右兩排大鐵釘的門扇像威武的士兵,護佑著宅院的平安。
曾祖父是腿有殘疾的教書先生,秉承著“忠厚傳家遠,詩書繼世長”的家風,憑借著‘勤’與‘儉’積攢下了殷實的家業。祖父兄弟五人,本分厚道、與人為善,全家幾十口人同住一庭院,共食一鍋飯,置下了百余畝田地,購得了騾馬,建起這大梢門的門樓,在當地也算得上是富足人家了。
那是個動蕩的年代,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一天夜里,十幾個蒙面彪形大漢,手拎著土槍,撬開大梢門闖入我家,不由分說,綁架了曾祖父,還掠走了騾馬……
當時五個爺爺心急如焚、坐立不安,他們最擔心土匪撕票,于是趕快湊錢贖人!
曾祖父被綁架后并不慌張,他與土匪斗智斗勇,因腿有殘疾,于是故意拖拉著不往前走,土匪用鞭子抽、用腳踹也沒用,土匪嫌抬著曾祖父是個累贅,就把他扔在了半路上,曾祖父僥幸逃脫后氣喘吁吁逃回了家。不承想,許是被劫去的騾馬沒拴牢,次日晨騾馬悉數而歸。全家人一驚一喜,可謂是劫后重生。
那時土匪殺人越貨是常有的事,我村一個在外讀師范的學生,回家當晚便死在土匪槍下。這事對曾祖父的觸動很大。
分家吧!曾祖父說,大門大戶,人多,容易被人盯上,小家小戶就不那么顯眼了,也相對安全了。于是,我爺爺分到了帶大梢門的老宅子。
后來,大梢門里便有了我快樂的童年。
七歲、八歲正是人人都嫌的年齡,我們幾個小伙伴在大梢門上攀著橫梁上躥下爬、你推我搡,其樂融融。在門洞里愜意地喝著茶水的爺爺不時沖我們喊一聲:“小心點!”。伙伴們聽了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更加肆無忌憚,笑得前仰后合,跳下來一溜煙似的跑了……
攀爬大梢門是我兒時樂趣,至今記憶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