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吉收

那天，我像往常一樣去超市購物，聽到路旁傳來一成年男子抑揚頓挫的讀書聲。我停下腳步，循聲望去，只見路邊一棵茂盛的法桐樹下，相對坐著兩人：一中年男子坐在小矮凳上，戴眼鏡，圓臉龐，頭發(fā)稀疏，手里捧著一本書；他的對面是坐在輪椅上的一位長者，看上衣打扮應(yīng)是一老年婦女。我好奇地輕輕走過去。當(dāng)我站到他們身旁時，中年男子便停止了朗讀，沖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于是我們有了以下對話：

“這位長者是？”我指著坐輪椅的老人問。

“我母親。”他回答得很輕柔。

“她身體？”

“噢，今年春天得了腦梗，現(xiàn)在走路、說話還不行，需慢慢恢復(fù)。”

我仔細(xì)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這位老婦人：頭戴涼帽，面龐清瘦，脖子上系著一塊潔白的棉布——不用問，這是預(yù)防老人吃東西或流口水弄臟了衣服，通體看上去，老婦人干凈利索，氣質(zhì)不凡，若不是坐在輪椅上，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位病人。

我又翻看了他手中大厚書的封面，是路遙的《平凡的世界》。他看我疑惑的樣子，說道：“我母親是退休教師，教語文的。她喜歡朗讀，也喜歡聽別人朗讀。”老婦人這時一邊指著書，一邊指著自己的耳朵，笑著點了點頭。兒子親切地看了母親一眼，然后沖我一笑。交談中，他說自己在省城做生意，母親一生病，需要人照顧，沒辦法，只能暫時舍棄生意，回來好好伺候母親。

我轉(zhuǎn)身離開這對母子時，老婦人友好地向我招了招手，男子也禮貌地站起身來。

我走出沒幾步，身后又傳來男子那抑揚頓挫、悅耳動聽的讀書聲。

我?guī)状位厥啄悄缸佣死首x、傾聽的溫馨畫面，內(nèi)心總是感慨萬千，無法平靜，以至于后來只要經(jīng)過那地方，我總要伸頸探尋母子二人，只要天氣尚好，這娘兒倆形影相隨，也總是坐在那兒朗讀、傾聽。

那個地方有濃蔭，那兒地下干凈，那兒也相對清凈。母子對坐，一老一小，母慈子孝，近在咫尺，可謂天倫之樂，暖如春陽！在我眼里，在我心中，這是一幅多么美妙溫馨的畫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