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吉收

我小學5年是在本村小學度過的。那時，農村孩子7周歲便可以直接上一年級了。我上三年級時，莊樂民老師從外地轉回老家教學，她家就在我們鄰村。她是中師畢業，40歲左右的年紀，中等身材，齊耳短發，圓臉。在我的印象里，她和人打招呼，總是面帶微笑，人們總說她脾氣好，我們也這么認為。但課堂上的她與平時就不一樣了。

那時鄉村小學大多采用“復式教學”。我們教室里有三、四、五幾個年級，都是莊老師上課。上課后，在給一個年級講課前，先給其他年級安排事做，這樣依次循環一遍，一節課時間也就差不多了。在我的記憶里，整個教室里從來沒有出現過吵吵嚷嚷、打打鬧鬧的場面。莊老師講起課來，總是抑揚頓挫，思路清晰，生動有趣，自然我們也愛聽。如果有同學搞小動作，她發現后立即停止講課，用銳利的目光一直盯著你，這一招特管用，搞小動作的同學馬上就會收斂；如果有打瞌睡的，她會悄然走到你身邊，用手指敲擊幾下桌面，讓你醒來。但是，在課堂上，不測之事還是偶有發生。

有一次，莊老師正給我們講課，一個女生突然“哇！”的一聲哭出聲來，她趕緊走過去，發現那女生尿了褲子。她急忙把女生帶到她的臥室，臨時換上她孩子的一條褲子。放學時，她還把那女生送到家。從此，她幾乎每天一上課先囑咐我們去上廁所。

莊老師在課堂上對我們是這般的嚴肅認真，下課之后，她也閑不下來，匆匆地喝口水，然后，不是給這個同學剪指甲，就是給那個女生梳頭或扎小辮。

在她的辦公桌上，總是擺著竹條編制的、橢圓形的針線笸籮。里邊一直堆得滿滿當當的，有錐子、頂針、剪子以及各種大小、顏色不一的紐扣和線穗子，那線穗子上插著大小不一的縫制衣服的細針。記得有一回黑蛋和鐵柱兩人打鬧，一不小心，雙方的衣服都扯開了口子。她知道后，先是教育了一番，然后一針一針地將裂開的地方縫制好。他倆一再點頭表示感謝老師，因為這樣放學回家，可以免遭父母訓斥了。

在我們安全問題上她更是毫不放松。那時，流經我們村有一條河，河上還沒架橋，只是壓了幾根檁條。河東的學生每天要來回4次，尤其是到了夏天，河水猛漲，走在上面真有些眩暈。她不放心，每天放學后都要帶我們一個個慢慢走過去，直到后來架了橋才作罷。

夏天，總有幾個頑皮的男同學，耐不住酷暑炎熱，趁著中午沒人看見，偷偷地去下河游泳。甚至于有的竟敢站在橋欄桿上捏著鼻子往下跳。她知道后，每天中午派高年級的同學，輪流在橋頭樹蔭下值班。每天午后上學時，她還要一一過目——在你的胳膊或腿上，輕輕地用手指甲劃一下，根據劃痕就能斷定你是否下過水。這一招還真管用，漸漸地杜絕了學生隨意下水游泳的不良習性。

莊老師也很是善解人意的。在酷暑難熬的那幾天里，她都會帶領我們男同學，到水域較淺的河邊或池塘去嬉水，別有一番情趣。

小學畢業后，每次經過學校門口時，我們總是要向里面望一望。再后來，我參加了工作。當她聽說我做了教師時，興奮得不得了，拉著我的手，一邊笑瞇瞇地瞅著我，一邊再三叮囑，要好好干——眼神里充滿期待。

屈指算來，我小學畢業也快50年了，其間也經歷了讀初中、高中、中師和大學的生活，但每每回憶起學生時代的生活經歷，讀小學三年級時的記憶尤為深刻。我想，這或許是因為莊老師的教學嚴謹的品格、心地善良的品德和認真負責的態度，早已融化在了我的血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