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福
農歷臘月二十這天,我開著電動三輪車載著老伴兒,奔馳在平攤寬闊的馬路上,去趕糜鎮集。邊開車邊與老伴兒拉呱:“今天你坐在車里,風不著,凍不著,多好呀!六十年前的今天,也是趕糜鎮的年集,那時叫花畫街,我爹冒著凜冽的寒風騎著自行車帶著我,不停地響著車鈴,在崎嶇的坑洼不平的羊腸小道上,越過一群又一群步行趕集的人群。坐在后車架上的我,凍得手腳冰涼,小臉火辣辣的通紅。 ”“那時,一個村里有幾輛自行車啊?你家有自行車,那是財主戶。”老伴兒深有體會地說。
那時的確是這樣,俺村的支部書記趕集都是步碾著。記得支部書記走在前面故意不讓道,俺爹一個勁地嘩啦鈴鐺。支部書記頭也不回地說:“兩個轱轆,一根梁,上頭坐著武大郎。見到大叔不下來,兩個爪子撓鈴鐺。”按輩分俺爹叫支部書記大叔。俺爹撩腿下車,與同行的趕集人說:“俺支書說了,讓俺騎著……他走。 ”故意把“讓俺騎著”后面的逗號略去,成了騎著支書走了。惹得人們一陣哄笑。
那時,放眼遠望通往糜鎮大集的各條小道上都是黑壓壓的人流在蠕動。辦置年貨的是當家人,老頭領著孫子是買鞭炮的,老太太領著孫女是買紅頭繩兒、紅綢、綠綢和插頭花的,還有放了寒假的學生等,也被淹沒在這滾滾趕集的洪流中。隨著時間的推移,把偌大的糜鎮集填充得水泄不通。不時又掀起擁擠的人流,管市場人員站在高凳子上,提醒人們注意保管好兜中那少的可憐的票子,并疏導著人群分流。
擠出擁擠的人群,祖孫倆看到墻上的頭插花。賣花人在沿街墻壁上掛塊黑布,插滿各式各樣的鮮艷的手工花朵。黑布的左側掛著一綹紅綠頭繩兒,右側系著一綹紅綢、綠綢。吸引女幼童拽著奶奶擠進人群駐足觀看。“奶奶,俺要那朵黃心綠葉的紅花。”于是,奶奶手指著孫女心愛的紅花問:“多少錢一枝?”“一毛五。”“太貴了點兒吧?就給你一毛錢,給俺孫女拿一枝吧。 ”“一毛錢俺都提不來,過年了為了讓使小妞樂呵,俺虧本也給您。 ”賣花人小心翼翼地從墻上拔下那朵綠葉黃心的紅花,親手插在小姑娘的干巴辮子上。“再用紅頭繩兒扎上塊綠綢,小姑娘就成仙女啦。 ”小姑娘聞聲又哼哼著要紅頭繩兒、綠綢。為哄孫女喜歡,奶奶又好不情愿地掏出一毛錢,滿足了小姑娘的要求。
這時,西南角上鞭炮市響聲大震,皮帽子耳唇緊捂耳朵的鞭炮推銷人左手拇指和食指捏著二踢腳上頭,右手冒著青煙的香煙頭一湊芯子,二踢腳向下噴出長長的火舌,“吭”的一聲使它脫離鞭炮推銷人之手騰空而起,在萬里蒼穹倒折瞬間“咔”的一聲把二踢腳炸得粉碎。“兩毛錢一個,一塊八一把(10個)。過年了花得是錢,聽的就是這個咚叫兒。 ”賣鞭炮的一邊賣著鋼口,一邊接過舉得高高的鈔票,又把成把的二踢腳遞出去。老頭把孫子高高舉起,賣鞭炮的從小手中接過票子。總算滿足了孫子要買把二踢腳的心愿……
六十年過去了,偌大的糜鎮集與原來大不相同。但六十年前的年集場景,仍然歷歷在目,讓人難以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