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黎明
那天,一位朋友跟我說:“現在閑下來,感覺很無聊。早上起來送完孩子上學,就不知道要干什么了,閑得慌。 ”她的這番話,讓我頗為感慨。
這位朋友原本在一所私立小學教書,教語文和英語兩個科目,還兼班主任以及學校里的一些行政事務。不管刮風下雨,還是天寒地凍,每天務必五點鐘起床做早餐,稍后還得侍候兩個年幼的孩子起床。匆匆忙忙扒拉幾口早飯后,就得帶著孩子往學校趕。這一忙就得忙到下午四五點鐘放學。學生放學了還得給學生改作業。一直忙到天黑,要是沒改完,就得把剩下的作業本帶回家改。
每天傍晚摸黑回到家,放下車子就得馬不停蹄地一邊做晚餐一邊輔導兩個孩子做家庭作業。一家人吃完晚飯,就是十來點鐘了。哄睡倆孩子后,她還得洗完一家四口人的衣服。洗完衣服仍不能睡覺,還得接著改下午沒改完的作業。這一切忙乎停當,已是凌晨一兩點了。匆匆上床睡幾個小時的囫圇覺,早上五點就得起床,開始新一天的忙碌。一年到頭,天天如此。整個人就被瑣碎的日子淹沒,已經完全徹底地失去了自我。
由于長時間的睡眠不足及過度勞累,導致她嚴重地神經衰弱。晚上失眠多夢,白天煩躁不安,無精打采。整個人看上去,猶如一個肺結核病人,面黃肌瘦。不了解的人,還以為她正在經歷大災大難,或者家里生活條件很差。其實不然,她平時很注重飲食,每天把一家人的伙食營養搭配得很好。
看到她身上亮起的一盞盞健康警示燈,身為醫學專業畢業的我,不得不一次次地警告她:如果不盡快放棄這份工作,其身體必垮,甚至危及生命。在我多次強烈建議之下,今年初她終于狠下決心,辭掉了她為之奉獻多年的那份教職工作。之后,進入一家課外輔導機構做輔導老師。輔導中心的工作較為清閑,通常只上下午的半天班。這使一直神經緊繃,曾經每天忙得團團轉的她,一下子很不習慣。
回想過去,這位朋友曾經是一個酷愛讀書,積極上進,有著遠大理想的孩子。可自從結婚,特別是有了孩子之后,就變成了一個不看書不看報,不知理想是乃何物的純粹“奴隸”了。有一次,我在網上無意中得知一個叫“孩奴”的網絡新名詞。我當即拍案叫絕,覺得這詞用來概括她,簡直是再恰當不過了。
不僅只有她是這樣活著,其實我們身邊還有一大批這樣的人。他們也曾有過非常美好的理想和遠大的抱負,但自從進入了人生中某種角色之后,他們就像鬼神附體,漸漸地失去了自我,確切地說,是徹底地被瑣碎的日子淹沒,而失去了感知理想的知覺。每天踩著忙碌的腳步,盲目地忙碌。只是簡單、機械、枯燥地“重復昨天的故事”。他們力不從心地,吃力地應付著一個有一個“今天”,哪里還有心思關注自己的“明天”。他們為了家人的一日三餐、生活起居,就已經忙得焦頭爛額,哪里還有心思關注自己的所謂“未來”。更無心顧及社會上發生了什么,國家發生了什么變化,自身賴以生存的時代了發生了什么變化。
我常想:難道人的一生就應該這樣度過嗎?十幾年風雨無阻寒窗苦讀,只為混個“金榜題名”。好不容易完成學業,又得像趕定時定點的公共汽車一樣趕著結婚生子,還生怕“誤點”似得。有幸結婚生子后,隨即便開始了孩奴、房奴、車奴的人生苦旅。為了盡快迎來“解放”的那一天,不得不每天起早貪黑為美其名曰“事業”的工作,鞠躬盡瘁。直到我們人老體弱、生老病死的那一天,才算是我們一生忙碌的終結。如果都這樣,那么我們的人生還有什么樂趣可言呢?因為,在不知不覺間我們已被生活徹徹底底地奴役,而且還那么的心甘情愿。
我想:人之于生活,或許只有兩種關系存在。要么是我們主動地管理生活,要么是被動地接受生活的奴役。人之所以有別于其它普通動物,就在于人有思想和情感。我們人可以通過思想和情感來調控、管理自身的生活,而其它動物則無法做到。可事實上,現實生活中有很多人的生活卻本末倒置,黑白顛倒。對陽光、空氣、水、健康、親情、愛情,這些對生命來說,最重要的東西視而不見。而對權利、金錢、榮譽、地位,這些身外之物,卻不遺余力地追求。
如果此時有人問我:人生在世什么東西是最重要的,是最值得珍惜的?我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他:“有一個和睦的家庭,一個健康的身體,一份符合自己興趣的工作。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也是最值得珍惜的。通過工作,賺來一家人普普通通,簡單而樸素的生活,與家人和和美美地享受每一個平淡的日子。在平淡的日子里,絕不與人攀比,也不急功近利。在工作之余,閑庭信步,看云卷云舒,盡情地享受大自然。閑暇之時,蹲在地上專心致志地欣賞一群螞蟻搬家,抑或舒適地躺在草地或沙灘上,曬曬太陽,看看藍天白云。或在溫暖的燈光下,享受文化,感受經典。
總之,活著或者說來世一趟,最值得做的是真真切切地做一次真實的自己。不需要為實現某一功利目的而委曲求全,自愿地被某些人、某些事所奴役。更不需要為討好某個人,而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干著昧良心的事。而只需要淡看身外之物,盡情地享受大自然,享受陽光,感受清風明月,享受我們當下所擁有的一切。在此前提下,盡可能地回報家人,服務社會。這一切都只為證明:這世界,我們來過!
正如著名哲學家尼采所言:“每一個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對生命的辜負。 ”因此,只要我們活著,就務必盡力讓自己生命中的每一個日子“起舞”。為了更加濃烈地感受生命的意義,我們唯有盡情地享受生命中的每一個“日子”。因為,這每一個“日子”,都是生命賜予我們的精美禮物,我們沒有理由不倍加珍惜。我們絕不麻木地淹沒在“日子”里的瑣碎中,更是拒絕被其奴役。因為,被瑣碎日子奴役的生活不叫生活,充其量只能叫“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