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春雷
??? 從住處到單位，要穿越一片樹林。這是片白楊林，其中隱藏著一條小道，少有人走，很靜，但這正合我意，我甚至認為這是我與這片樹林的緣分，就像史鐵生所說的，“在人口密聚的城市里，有這樣一個寧靜的去處，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
??? 每次步行穿過時，我就會篤定地認為這片樹林是為我而存在的——春天時，樹們羞答答地綻開嫩綠的眉眼，給我看；夏天時，它們熱情四溢地綠著，讓我感受到生命涌動的活力。如今在秋天，它們又毫不吝嗇，將絢爛的秋色展示給我看。
??? 走在林間的小道上，仰頭望去，有的樹葉依然綠著，有的卻已經黃了。一樹一樹的圖案，色彩鮮明，在藍天白云的背景襯托下，斑駁地美著。
??? 有風來，黃了的樹葉就會如一群紛飛的蝴蝶，撲簌簌落下來，落在我的腳下。有的還落在我身上。看樹葉下落的全程，就像欣賞電影里的一個慢鏡頭——落，落，落，然后輕柔地，撲入大地的懷抱。這個過程，緩慢且優美。
??? 有的落葉還很新鮮地黃著，拿一片在手上，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縱橫交錯的筋絡——這是葉子的文字，記錄著它與時光的一些秘密。
??? 路上已經鋪了一層干枯的落葉，踩在上面，沙沙沙，仿佛蠶吃桑葉，溫潤有聲。這總讓我有種恍惚感，以為是踩在鄉下老家院子前的那片樹林里。那是片很大的白楊林，每到深秋，樹林便成了黃色的海洋。我和小伙伴們踩著落葉奔跑，打鬧，跌倒了也不怕——落葉厚著呢，是最柔軟的地毯。
??? 有時我們會各自揀一些落葉，掐掉葉片，只剩葉梗，然后比賽，看誰的更柔韌——將自己的葉梗與對方的交纏在一起，拽著自己的使勁拉，誰的斷掉，誰就輸了。如拾到特別好看的葉子，就揣進衣兜里，拿到學校夾在書本里，當書簽。
??? 那時家里做飯都燒柴火。我找一根細長的鐵絲，拿到林里去串樹葉。用不了多長時間，鐵絲上就滿滿的了。將鐵絲彎成一個圈，就成了一個金黃色的花環。看到家里的炊煙升起來時，就將“花環”挎在肩上，氣昂昂地，凱旋而歸。
??? 一年又一年，樹林黃了又綠，綠了又黃。我也如一棵樹，在自己的春夏秋冬里，老去的日子漸次掉落，新生的日子撲面而來。
??? 但總有些日子會掉落在心底，并不隨風而逝，等待有一天我重新把它們撿拾起來，把玩回味——在那一刻，時光柔軟，歲月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