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瑞祥

　　解放初期，我村是鄉政府駐地，設有一座完全小學。小學的初級部設在土改時沒收馬家的一座四合院里，離我家只有六七十米遠，村民俗稱“馬家學堂”。1952年秋季開學時，六歲的我被忙于鄉政府工作的父親送到“學堂”里，開始了我的求學之路。

　　我自幼失恃，衣食自然不周。平時與玩伴們在場院里摸爬滾打，常是衣不遮體或赤身露體的，農村孩子習以為常，并未知羞。上學了，父親給我穿上不知道是哪位哥哥的舊衣服，把一個舊的布書包給我背在肩上，里面裝著一塊新買的石板和幾只石筆，把我送到“馬家學堂”里，交待給老師就走了。

　　我那時發育得不太好，個子最矮，就排在站成橫列的一年級新生的最后位置。我們列隊在操場上，迎著初升的太陽，等待著開學典禮。可是，我穿的這條土布褲子不太合身，又長又肥，褲腰不時地往下出溜。為防止褲子脫落下來，我只好不時地用兩手提一提褲腰帶。正在尷尬之際，只見一位三十來歲的女老師走過來，蹲到我面前，幫我解開系在腰上的布條，又重新給我整理好褲腰，系好當作腰帶的布條子。我嗅著久違的母性的發香，注視著那臉上帶有幾個雀斑的燦爛的笑臉。腰帶系好了，這位老師站起來，走到隊列前，請校長主持我們新生入學典禮。校長講完話，這位老師把我們領進教室。還是因為個子太矮了，老師把我排在第一排的中間位置，然后這位老師自我介紹：“我姓張，名字叫張靜宣。以后就由我給你們上課。”

　　學校怕同學們下午不能按時到校，要求午飯后到校室里午睡。因為是兩個學生一個課桌，一條板凳，所以，午睡時一個人睡課桌，一個人睡板凳，用自己的書包作為枕頭。我在學校的第一個午睡起來時，張老師端著一盆水來到教室里，當張老師左手輕輕地托住我的后腦和脖頸，右手把那溫熱的毛巾敷在我的臉上輕輕擦拭時，那肥皂的清香沁入肺腑，暖暖的手溫滲入心田，我似乎又感受到那久違的母愛。

　　六十多年過去了，敬愛的張老師雖然早已作古，但是，她對我的如母師愛，卻永久地熨貼在我的心底里，她那可親的形像在我的腦海里仍然栩栩如生。

　　難忘啊，那如母的師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