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清濤

小于，我的姑娘，你還是離我而去了。

看到你直挺挺的遺體，我終于明白，溫暖的小居室留不住你，你習慣了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世界那么大，你想去看看。

當初，我從那一幫擁擠的人群中，看到了可憐的你，你驚恐的眼睛，倔強的小嘴，優美的曲線，青春的氣息，讓我心生憐意，我要救你于水火之中。

我挑選出你，一刻也不敢耽誤，迅速開車，加足馬力，駛向我給你準備的小屋。那里采光通透，溫度適宜，氧氣充足，有豐富的營養滋潤你年輕的軀體，保證你精力充沛，優雅高貴。

當你優哉游哉地穿梭于我精心設計的小屋時，我高興極了。我陶醉于你靚麗的青春色彩中，長時間地站在你的面前，一動不動地看你。世俗的蠅營狗茍，生活的焦頭爛額，都被我拋在腦后。有你陪伴，一切充滿光彩。

那天吃飯的時候，我正在喝湯，突然聽到巨大的響聲，嚇得碗都掉地上了。趕緊查看，原來是你，從小屋沖了出來。是怎么出來的？屋門是關著的，你孱弱苗條的身體，哪來這么大的能量？你已經弄得滿身灰塵，血跡斑斑，我抓住你，你奮力掙脫，還想跑。為什么啊？我給你生命，給你安逸的環境，高雅的享受，不吝嗇贊美的語句。我精疲力竭地把你弄回那流光溢彩的小屋。

看到你又一次安靜下來，我露出了笑容。為了保險起見，我在門上頂上了一把椅子。不要鬧了，小于，安心生活吧，盡管小屋不大，但可以欣賞音樂，品嚼美味，修身養性。這里風平浪靜，物質充足，按需分配，應有盡有；這里沒有爾虞我詐，優勝劣汰。許多人追求這樣的生活而不得，你又為何不滿足呢？

那天我正在讀書，又聽一聲轟然之響，難道是你又一次沖了出來？趕緊查看，什么也沒有看見，再看屋里，已經沒有了你的身影。奇怪了，難道你是神仙鬼怪，無影無蹤？我仔細找，在一處角落找到了你，你身上已沒有光澤，多處受傷，眼睛卻散發著倔強的光芒。你真傻，你已經有了身孕，不顧自己安危也罷，孩子呢？為什么不想得長遠點？我嘆息一聲，趕緊把你沖洗干凈，護理好傷口，放回小屋。小屋，才是你最安全的港灣啊。世界很大，很精彩，但危機四伏，陷阱密布，人心難測啊。

然而，你還是第三次沖了出來，這次是在黑夜，沒有人發現。盡管我在門口又加了大塊石頭，但還是沒有阻擋住你。外面的世界那么殘酷，空氣污濁，呼吸困難，人心不古，你的結果只有死亡。等我從睡夢中醒來，你早已氣斷體涼，連同你的孩子。

唯有嘆息。但愿天堂中是闊大的世界，是避風的港灣，是一望無際的大江大河，你可以恣意地暢游，盡情地玩耍，可意地戀愛，隨意地繁育子孫。

在魚類中，只聽說過鯉魚跳龍門，那一跳，真的可以飛龍在天，自由逍遙嗎？

兩個對，加在一起也許就是個錯。

晚上，面對鮮美的魚湯，我難以下咽。

（注：小于是我從自家池塘撈起，放在家里玻璃缸的一條鯉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