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曉婧
那是一雙園林工人的手,層層的老繭是十年“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刻痕。這雙手,曾輕撫清晨掛著露珠的蘋果,也曾摩娑羞澀的秋柿子的臉頰。這雙手,也曾滿懷詩意地收獲勤勞的果實,更播撒過殷切的希望與期盼……這雙手,見證了生命的輪回,浸透了馥郁的芳香。
那是一雙藝術家的手。“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這雙手歷經十年的風霜與摧殘,煉就了一身剛毅堅韌的鐵骨。它經得起刻刀的冰冷的鋒芒,扛得住無情的鋼尖的磨礪,受得了百年如一日的孤獨。
這雙手,骨節突兀地顯現著,常年握筆的中指左側面,老繭厚的刮也刮不完。這雙手,手指修長,可每個關節都因變形而面目猙獰。可就是這樣的一雙手,能與毛筆共赴一場散發著墨香的舞蹈,能把囂張的鋼尖駕馭得輕松靈活,使它服服帖帖。這一雙手,積淀著力量,傳遞著文化。
那還是一雙父親的手。十五年前,這雙手,笨拙而神圣地抱起一個新生兒。十五年來,這雙手兢兢業業,不敢有一絲放松,只為托起這個家的希望,為她撐起一片藍天。十五年后,這雙手已過早地生出老年斑,卻更添許多溫暖與深沉,使人聯想到:父親。
時間并不鋒利,但卻磨平了很多東西,比如這雙手年少的棱角與銳氣。這個過程很艱辛,交織著血與淚,痛苦與蛻變,可它一一笑納,小心掩藏。
這是我父親的手。
曾經,這雙手將我高高舉起,讓我看到別人看不到的風景。這雙手也曾抱著我穿梭在寒冬凌晨的街道,只為將高燒的我送到醫院。記憶中,是這雙大手包住我的小手,牽我走過大街小巷,踏過雪后初晴的清晨路面,穿過車水馬龍的街,跨過萬水千山。
不知何時,我放開了這雙手,這雙曾給予我溫存卻也讓我憎恨過的手。我放開了這雙手,遠離了這雙手,甚至有意無意地躲避這雙手的觸碰,許是因為年少那一份固執難言的倔強,又或許是因為青春那份狂妄的叛逆與輕狂,而全不去想它在一次次伸出后又落空的茫然與無助。我傷害了這雙手,殘忍地,深深地,卻忽略了它的含義——父愛,也輕視了它對我的意義——是他為我撐起未來的天空。我排斥它,抵觸它,卻永遠擺脫不了也掙不開它,因為它攥得那樣緊——那是我父親的手。
(作者是高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