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先利
天剛蒙蒙亮,桂玲和哥哥在徒駭河畔開始收網,一個戴紅臂章的人大聲吆喝著:“這一片水域我承包了,不準捕魚,說了多少遍,怎么就是當耳旁風呢,不罰你們是治不住了。”桂玲見是康浩,幡然變色道:“你朝我們喊啥!逮魚的又不是我們一家,有本事,你把大家都攆走。”康浩聽出是同學桂玲在嗆白他,悻悻地走了。桂玲望著康浩的背影,仍然不依不饒地說:“有承包魚池水塘的,還沒聽說承包大江大河的呢!”
兄妹二人把逮到的魚送到市場賣魚的老白那里,沒料到老白壓了價。桂玲要講理,見康浩坐在屋里,啐了一口,挑著擔子走了。康浩望著走遠的桂玲,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一抹壞笑從他的嘴角浮了上來,沿著腮幫子蕩漾了好久。
那條河蜿蜓而來又蜿蜓而去。用絲掛網捕魚,收獲越來越少了,日子變得冗長而艱辛。桂玲修復了父親留下的船,她要做一個職業捕魚人。她到市場上買漁網,路上不慎把錢丟了。她想,父親打了一輩子魚,肯定和經營魚具的人很熟,就說明了情況,保證以后補款。桂玲說話的時候,牙齒潔白如玉,笑的時候很好看很迷人。賣網的老板并不為她的好看迷人所打動,只是說認識她父親不認識她,就打電話問巡河隊的康浩。康浩在電話里回話說,不認識桂玲。氣得桂玲又是一通啐口水。
后來貸了款漁網買回,桂玲的船被人鑿了洞,只好拖上岸重修。康浩幸災樂禍地叫好,涎著臉皮,一副無恥樣。桂玲的心氣得跳出了水泵的頻率,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桂玲截住康浩質問:“我把你家孩子扔井里了嗎?上學的時候看你挺老實,沒想到你現在咋成了這么個孬種!”桂玲的哥哥也躍躍欲試,從地上拾起一塊磚頭,氣急敗壞地說:“你一慣使壞,我就懷疑船洞是你鑿的,老子跟你拼了。”周圍看熱鬧的鄉親見事不妙,紛紛上前拉開了。
受8號臺風巴威的影響,一連半個多月,暴雨倒海翻江地往下砸,轟轟的雷在頭頂上滾動,像有萬千戰車在行進。河水暴漲,徒駭河似天河決堤,一望無際的大平原一片汪洋。桂玲在河套里的房子也已淹沒,房頂如同蘑菇飄浮在水面上。
桂玲和兄嫂三人駕著小船,著急忙亂地從家里搶出一些生活用品,準備駛向地勢較高的老城里避難。突然在一棵老槐樹上有人喊救命,自稱是巡河隊的康浩。此時,聽到康浩兩個字,桂玲的心里一震,咬牙切齒地想,淹死才好呢!想到這里她把心一橫,管他呢,走。她又聽到更加凄烈的慘叫:“救命啊!”水勢正順著樹干往上漲。她轉念一想,這樣做太殘忍了。她果斷地說:“哥,把船開回去。”哥說:“要救人,咱得把這些搶出來的家當扔掉。”“那就扔吧。”哥哥說:“妹妹,要是救別人,咱把東西扔了也值得,可他處處和咱做對,有這個必要嗎?”桂玲不容置疑地說:“哥,你聽我一回,咱不能見死不救啊。”
家當扔進了水里,船輕了,穩穩地駛近那棵老槐樹。康浩已經精疲力竭,驚恐地瞪著眼,露出可憐巴巴的呆愣神色。桂玲斂氣屏息瞅準了,一把抓住他的脖領子,像拖一條大魚一樣,將康浩拖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