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瑞超
隆冬寒夜,一燈光亮偎著一燈溫暖。
在那個凌晨,我和愛人走下火車,從些許煙火氣息的火車站走出來,走到空曠冷寂的街道上來。
長長的街道,從這頭黑到那頭,白天的熱鬧,人來車往,此時歸于沉寂。街道睡了,那些店鋪超市閉上眼睛睡了,高高低低的居民樓,每一扇窗戶也都睡了,整個小城傳來輕輕的酣睡聲。只有街燈打著盹兒,偶爾被一輛疾馳而過的汽車驚醒。
我們騎著自行車穿過熟悉的街道,寒風攔住腳步,燈光慵懶地看著我們。原來凌晨的小城是這個樣子的,清冷、安靜,能聽到時光滴答走路的聲響。心情是舒展的,像這長長的街道,延伸到很遠的地方。
十字路口,出現了一個年輕人忙碌的身影。幾張低矮的條桌、長凳,一個火爐和冒著熱氣的熱鍋,鍋里的餛飩上下翻騰地沸騰著。在這冷冷的長街上,街頭忽然出現的餛飩小吃,點燃了我吃的欲望,似乎要填滿冷寂的胸膛。我們相視一笑,下了車,向年輕人要了兩碗熱湯。
坐在寒夜里的長凳上,看著熟悉的熱鬧變成的安安靜靜,體味生活最平常的時刻,這便是街頭小吃永不消逝的魅力。白日里走過的路,見過的人,說過的話,此時都涌上來,我們有一搭無一搭地閑聊著,讓心情的節奏慢下來,變成桌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
似乎,我們與這陌生的年輕人達成了一種默契,他煮出最熱的餛飩,端出來放在我們面前;我們用湯勺喝掉最暖的湯。彼此話語不多,卻溫暖著彼此,就像那一燈光亮偎著一燈溫暖。他在寒夜隆冬獨自守著一碗餛飩,等著夜歸人。無論有多么晚,夜歸人在街頭能遇上一碗餛飩,暖著胃暖著心。那是回家的感覺,那是家的味道。
餛飩皮薄透亮,餡料香糯,湯濃冒著熱氣,上面飄著幾葉翠綠。灑點胡椒粉,一勺一勺就著熱氣冷哈哈地大朵快頤,勝卻人間一切美味。它無需上等包裝,也不用華麗出場,只在十字街頭的桌上,喂養疲憊的游子,足以一生難忘了。
日后,走過千山萬水,吃過各地的餛飩、抄手、云吞,味道萬千,卻終不及那年冬天凌晨街頭的一碗餛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