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希
小時候,母親喜歡在燜飯的時候,把老南瓜切成丁,放在米飯旁燜熟。待飯熟后,母親盛出絕大部分的白米飯,只留下一小碗白米飯,然后將熟透了的南瓜和飯一起攪拌,這樣做出來的南瓜燜飯,米飯里透著南瓜的香甜,軟軟糯糯的,香氣撲鼻,母親能吃下兩大碗。
每每看到母親吃得極其香甜,我便嚷著讓母親也幫我盛一碗。這時候的母親,只會勻出一小勺給我。父親也在旁邊訓斥,讓我多吃點白米飯,小孩子別和大人爭。因為南瓜燜飯吃得少,我便覺得南瓜燜飯是最好吃的食物。
直到一次去奶奶家,那天中午,在我的強烈要求下,奶奶做了一大鍋南瓜燜飯。我美滋滋地吃了兩碗后,肚子已經飽了,便跑出去和小伙伴們玩。但還沒玩到三個小時,我的肚子就開始“咕咕”叫喚起來,我餓極了,跑回家問奶奶,奶奶說南瓜燜飯當然不比白米飯扛餓。我這才知道,母親為什么總不多給我南瓜燜飯吃。說她自己愛吃南瓜,不過是給貧困找個好聽的理由罷了。那時候家里糧食并不多,父親要做體力活,而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母親覺得要把白米飯留給我和父親吃,因而她總是用南瓜燜飯來委屈自己的肚子。
知道了這點,我便故意跟母親爭,讓她多吃白米飯,見我一個勁地夸贊南瓜燜飯好吃,而且在吃南瓜燜飯的時候,我總是會裝出一副特別興奮,狼吞虎咽的樣子,而且比吃米飯要多吃一碗,父母也不再堅持什么了。但這之后,母親的南瓜燜飯,米飯多了些,南瓜少了些。
現在母親老了,牙齒脫落,稍硬點的食物便咬不動,到了夏天,南瓜燜飯又成了母親的主食。南瓜燜飯清香柔軟,很好下肚,母親能吃下兩小碗。煮白米飯時,母親總要在旁蒸上幾塊南瓜,拌一拌,攪一攪,一碗香噴噴,甜滋滋的南瓜燜飯便上了桌,母親吃得津津有味,不多會兒就見了碗底。上次回家,見母親做了南瓜燜飯,我忍不住給自己盛了一大碗,母親起先驚訝,后來跟我夸贊說,別看這南瓜普通,可是防癌的好食物,勸我多吃。南瓜燜飯,成了母親一生貪戀的食物。
母親不知道,一碗香噴噴、甜滋滋的南瓜燜飯,是常常縈繞在我腦海中的愛的味道,也是我記憶中,最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