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成
從北方趕回來的風,像是久別重逢。那些從衣袍里抖落的黃沙,裝滿高原的沉重。
半壁江山瞬間淪陷,成熟的稻谷親率著金黃與天空的藍對峙,玉米和金桂搖旗吶喊,備好的濃香只等慶功,把所有關于成熟的故事都裝進秋天。
說好的不著急呢?露水卻早早一躍而下,秋蟲和衣衫都敵不住這些冷。從落葉背后爬出的微涼在手臂上廝磨,像一頭濕漉漉的小獸悄悄往心里鉆。
熟透了的稻穗紛紛彎下腰,等著心愛的人來收割。它們知道疼痛后便會有歸宿,含著淚從白露開始等。老屋里,那個習慣做飯的女人,從迎娶便學會了做一場春夢,夢里那個寵愛自己的人說笑著,嘴角總沾有一粒白米飯。
而這些,都逃不過故鄉這個高明的雕刻匠。它會輕易就在每個人的心頭雕出一副版畫,畫里的人心甘情愿成為風景。被困住的人一生突不了圍,無論走到哪里,都會有一輪圓月幫著打開自己,給思鄉的種子澆水。在那個看不透結局的村口,驚起蝴蝶,搖落草尖上的露水??傆幸恍┬切嵌汩_月光踏水而來,躲在版畫里的人潸然落淚。丟在荒草里的破瓢,誘惑著我們一遍又一遍地在夜深時拼命想撈出一捧月色。
誰也搞不清一別終究會有多久。所有的收獲都有變數,夜色開始早早光臨,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節學會了隱身。院落里,浮動的月和隨時準備出鞘的冷,與白露一起觸摸漸冷的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