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偉革
“一口悶”真名馮玖賢,是易學峰的老同學,嗜好喝酒,且無論大杯小杯,端起來就一口喝完,綽號“一口悶”。
因為經常喝得酩酊大醉,“一口悶”把大好前程喝沒了,老婆一氣之下,斷了他的供給,一個月只給他一壺酒的份額。“一口悶”干脆把酒戒了。
這天,易學峰在橋頭碰見“一口悶”,一眼瞅見他口袋里塞的便攜式酒壺,就嘲笑他:“不是戒了嗎?整天揣著它,做啥?”
“喝了三十年,哪能說戒就戒?沒它,心慌!”“一口悶”苦笑道,“把它隨身攜帶,沒事摸一把酒瓶子,聞一口酒味,就舒服了。”
兩人邊走邊聊,路過環球大廈,易學峰感嘆:“要不是你酒醉,環球大廈的頭把交椅坐的就是你!”
“一口悶”擺擺手,許久,冒出一句話,“現在也好,也好……”
“好什么呢?自己創下的基業,剛上了正軌,拱手與人!”易學峰說,“我就不信你現在只拿個基本工資,心里很平衡!”
“戒了酒,走走路,身體好起來了。身體好,不是最大的好嗎?”“一口悶”甕聲甕氣地說。
“你呀,戒了酒,精氣神就沒了。”易學峰嘆道,“想當年,你做事干凈利落,三下五除二,啥事都不算事,像你的酒品,一口悶。現在這樣,太熊了!我給你介紹個兼職,掙個酒錢,行不?”
“一口悶”拼命搖頭,捂緊口袋:“不行,不行,保不定這壺酒都沒了。”
易學峰說:“瞧你,妻管嚴,越活越沒出息了!”
上了濱江路,忽然聽到有人高呼:“跳水了,跳水了。”
夜色中,一個黑影在江面忽沉忽浮,漸漂漸遠。“一口悶”抬腿就要躍過欄桿,被易學峰一把拽住:“冷靜冷靜。以前的事,你忘了?”
“一口悶”焦急地說:“人命關天,不一樣。”
旁邊有人說:“活該——是個小偷。自己跳江的。”
“小偷也是人。”“一口悶”掏出那壺酒,仰頭一口,往易學峰手里一塞,“給我收好。”
“一口悶”縱身一躍,消失在暮色里。
易學峰看著手中的酒壺在路燈下锃光瓦亮,有想喝一口的沖動。他緩緩地旋開蓋——沒有一滴酒,也聞不見一絲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