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風蕊
新疆和家鄉山東有著兩個小時的時差。
冬天傍晚七點,家鄉早已被夜色籠罩;而新疆的太陽才開始慢慢西沉,夕陽的余暉給學校后面的雪山染上了一層瑰色。
我整理完批改好的作業,將桌上零零碎碎的東西歸攏好,背上包走出學校。“老師再見”,“再見,路上注意安全”。不時有學生在身邊跑過,熱情地問候一句,調皮的孩子還沒等我說完,就你追我趕地跑遠了。
一群烏鴉撲棱著翅膀在屋頂飛起,我抬頭看去,炊煙溢出煙囪,在橄欖綠、天藍色、深紅色的屋頂上氤氳開來,尖尖的屋頂籠罩在煙霧暮色里,慢慢地不見了形狀。
“叮鈴、叮鈴……”噠噠的馬蹄聲響起,帶著鈴鐺的馬拉著坐在馬車上的維吾爾族爺爺還在大街小巷里穿梭。走過兩條街,拐過紅綠燈就是這里最繁華的巴扎街,馕坑里剛剛烤好的馕被老板用鐵鉤一張張取出來,芝麻和皮牙子(新疆稱洋蔥為“皮牙子”)的香氣混合著微焦的麥香撲面而來,買到剛烤出來的馕需要運氣,我忙讓老板給我裝了一張芝麻馕,兩塊五一個,比我的臉還大。
烤包子比馕更香,塞滿餡料的包子經過馕坑的高溫烘烤,肉香四溢。新疆的食物比較純粹,調料很簡單,主要是鹽調味,更多的是吃食材本身的味道。剛烤好的包子咬開焦脆的外皮,沒有放醬油的餡料透著瑩白的光澤,油汪汪的汁水微微吹涼,猛吸一口,肥瘦相間的羊肉混合著皮牙子的微甜,鮮香的味道在口腔里四散開來。
我來得稍微晚了一些,第一爐已經被人預訂完了,第二爐才下馕坑還得等一會兒,我在街上轉悠了半個小時回到烤包子攤時,老板說還要等一會兒。天色馬上就要黑透,我有些猶豫,指著后面已經烤好的包子,問老板:“那邊不是已經有烤好的嗎?”老板用不太流利的漢語告訴我,那些已經被別人預定了。我有些失望地想要離開。
站在馕坑邊的維族小伙兒不知用維語和老板說了什么,我剛轉身,老板忙叫住我,在馕坑里取出一個剛剛烤好的包子,我喜出望外。沒等老板裝好,在后面自己打包的哈薩克族大叔走過來遞給了我兩個。
皮牙子羊肉餡的烤包子兩塊錢一個,我沒有帶現金,掏出手機打算掃碼付錢,卻沒有看到收款二維碼。我以為老板不懂我的意思,連說帶比劃指著手機要給錢,老板得知我的意圖連連擺手:“不要錢,不要錢。”“不行,不給錢不行。”我執意要付錢。“好朋友,好朋友,不要錢。”老板用簡單的漢語表達著他的意思。
我沒有再堅持。“對,好朋友,謝謝你的烤包子!”我大聲笑著回答,“明天我還來,謝謝你,阿達西。”回到住處,我取出一個烤包子——被風吹了一路,它已經有些涼了,不及剛出爐時的味道,但我心里卻倍加溫暖。
我支教的曲魯海鄉有些貧瘠,但有著熱乎乎的味道。這里的人心很暖,人情味兒很重,曲魯海鄉的煙火氣,足以撫慰異鄉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