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安順
有年初冬,我乘船經過一個鄉村,罕見的晨霜,鋪在了田野和房舍之上,一輪清月,高掛在寂寥空曠的天際,熹微彌蒙,清遠淡化的迷離風景,薄霧迷嵐,讓天地詩意盎然,讓我心生眷念。我突然感覺,那村莊天空的晨霜月,猶如久違的鄉情,淡云薄霧般的鄉愁,清洗如夢,仿佛悠揚的琴聲,遙遠的炊煙,來自心靈的冷風惆悵,傳達遙遠的心靈渴望。是呀,霜落村莊,灑落在竹林綠樹,覆蓋在稻茬村屋,落在流水,鋪白小路,銀白色的冷滟,隱隱約約,顯出水晶般的迷夢,有浪漫,也有恍惚。我當時想,薄霧迷嵐,晨霜圓月,那漫天風情,讓我心生漫天熹微。
晨霜月,為冬日景致,我常在早晨去欣賞它。有詞寫得妙,“長空雁叫霜晨月”,那長空無涯,雁鳴聲聲,在晨霜漫天之上,月亮高懸,風光真美,卻寒氣逼人。詞還寫到,西風猛烈,吹拂天地,馬蹄的腳步踏出一片江山熹微,那細碎如夢的喇叭聲,在咽咽嘶鳴中,穿越星月朦朧的天風晨露。進而寫到,雄關漫道,世事滄桑,讓天地感懷,讓心靈穿越晨光,思想抵達天宇。那詩意,渲染得絢爛激烈,讓人想象在晨霜天,天象熹微,風光迷人,讓高貴的理想飛翔起來,廣袤的智慧漫卷舒展。我想象,那飛雁穿越晨空,還有那英豪打了勝仗后,邁步矯健,從容不迫,讓詩人壯懷激烈,欣然認為,一切可以從頭再來,趕超跨越,就像渴望在飛翔,蒼山如海,殘陽如雪。那詩情,那悲壯,那風景如畫,氣壯山河,真乃不朽名作,亙古永記。
“長空雁叫霜晨月”,那詞意,在一種飛翔姿態中,將霜的意境,寫得出神入化,于是那霜,變成了某種精神和品格的總體象征,氣勢磅礴,蘊意深長。其實霜是一種冷物質,“凄如晨霜,寂如遠月”,在雁叫聲中,在圓月之下,更加靈動起來。我以為,那霜的寒光之中,讓我看見心靈超越的空靈勝境,在天地之間,遠月如歌,江山如畫。
后來讀到《玄狼》詩中的詩句,“云巔獨嘯霜晨月,大野孤行雪地風”,讓人感覺到雖有豪氣,卻沒有精氣;雖有意象,卻沒有穿越天象的超越情感;雖有畫面,卻沒有思想光輝的風光無限……同樣是寫霜晨月的詩句,同樣是表達自然氣候的心靈感懷,可是境界不同,自然表現出不同層次的心靈想像。為此我想,好的詩,那情韻猶如一陣風,吹過心靈的曠野,跨過思想的高山,抵達智慧的云端,變成詩歌的風云。
另一種風景,在諸多詩歌中多有表達,那是另一種人文意境,比如那“朝來初日半銜山,樓閣淡疏煙。”那晨霜天,天空無論是月亮,還是太陽,都有寒意,也有清冷,淡疏如煙,凄清迷人。那大自然,經過億萬年修煉,帶來了江山錦繡,晨霜風光。人也一樣,詩也如此,在茶道和劍技之上,在棋藝和酒膽之中,在世事和曲折之間,胸中的正氣春潮激蕩,胸中的感懷氣象萬千,讓生命的豪情,大江東去,通明透達,那思想就會變得精微博大,讓生命堅守的苦寒,在凜冽冷風中,讓靈魂穿越,抵達薄霧迷嵐的山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