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殿封
大麥熟,小麥黃,芒種前后收割忙。農(nóng)歷五月初八日(陽歷6月6日)是芒種節(jié)氣。
關(guān)于芒種,《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說:“五月節(jié),謂有芒之種谷可稼種矣。”農(nóng)歷書記載:“斗指巳為芒種,此時可種有芒之谷,過此即失效,故名芒種也。”芒種一詞,最早出現(xiàn)在《周禮》的“澤草所生,種之芒種”。芒種的“芒”字,是指大麥、小麥等有芒植物的種子已經(jīng)成熟。芒種的“種”字,是指谷黍類作物正值播種時節(jié)。此時有收有種:“有芒的麥子快收,有芒的稻子可種。”農(nóng)民展開緊張繁重的田間勞作。
芒種節(jié)氣有三候:“一候螳螂生;二候鵙(伯勞)始鳴;三候反舌無聲。”是說螳螂在深秋產(chǎn)的卵因感受到陰氣初生而破殼生出小螳螂;喜陰的伯勞鳥在枝頭感陰而鳴;與此相反,能夠?qū)W習其他鳥鳴叫的反舌鳥,卻因感應(yīng)到了陰氣的出現(xiàn)而停止了鳴叫。
伯勞鳥與反舌鳥,是中國文化中的名鳥。伯勞夏至鳴、冬至止,乃月令候時之鳥。相傳它有一個凄美的故事。西周宣王時,“詩祖”賢臣尹吉甫聽信后妻讒言,誤殺前妻愛子伯奇。伯奇的弟弟伯封哀悼兄長的不幸,作了一首悲傷的詩,尹吉甫聽后十分后悔,痛心不已。一天,尹吉甫外出看見一只奇怪的鳥對著他叫個不停,聲音悲凄。尹吉甫忽然心動,認為這只鳥是兒子伯奇魂魄所化,于是說:“伯奇勞乎,如果你是我兒子伯奇就飛來停在我的馬車上。”話剛講完,這只鳥就飛落在馬車上。伯勞鳥名由“伯奇勞乎”一語而得。成語“勞燕分飛”中的“勞”即指伯勞。
反舌鳥俗名“姑惡”,也稱“苦惡”。民間傳說,古時有一可憐媳婦遭惡家姑虐待,媳婦不堪忍受自盡,化身此鳥。因其“姑惡姑惡”叫聲而得名。歷代詩人多有詩詞詠唱。于石曰:“村南村北麥花老,姑惡聲聲啼不了。”蘇東坡云:“姑惡,姑惡。姑不惡,妾命薄。”邵定言:“姑惡鳥,家私休與外人道。道與外人人轉(zhuǎn)疑,去歸何嘗說姑好。”
二十四節(jié)氣中,芒種很獨特,它完全是個農(nóng)事節(jié)氣。芒種屬于土地,屬于鄉(xiāng)村,屬于農(nóng)民,它與城里人幾乎無關(guān)。芒種的內(nèi)核,不是吃喝玩樂休閑養(yǎng)生,而是農(nóng)民為保住半年多的勞動果實在拼命勞作。
拿北方地區(qū)的小麥來說,從播種到收獲,時段跨越一個年度,歷經(jīng)冬春夏三季,生長期長達8個月。有條謎語說得貼切:“兩頭尖尖肚扁圓,一年出去八個月;待客送人全是俺,誰知俺的冷和熱?”期間,小麥越冬要扛過冬寒冬旱。來年開春要抵御春旱倒春寒,“受凍嚴重幼穗死,抽出無粒整穗白”,要澆灌返青水、孕穗水、灌漿水,“三月無雨旱風起,麥苗不秀多黃死”“谷雨麥懷胎,麥怕胎里旱”(揚花期又怕陰雨,風揚花,飽塌塌;雨揚花,秕瞎瞎)。要防治病蟲害,“立夏前后連陰天,又生蚜蟲又生疸(銹病)”。小滿后成熟期還有“一險”:干熱風。“麥黃不喜風,風大減收成”,農(nóng)民稱干熱風是“妖風”。農(nóng)民像撫養(yǎng)自己的孩子,呵護著小麥一路走到芒種。城里才曉芒種至,鄉(xiāng)下早聞熟麥香。
然而,收割在即,農(nóng)民倍加提心吊膽。“五月天,孩兒面”,說變就變。麥收最怕雹砸、雨淋、大風刮,不然“風吹雨打一場空”。麥熟一晌,虎口奪糧,割、拉、打、曬、藏,“五忙”同時忙。況且,夏大豆、谷子、玉米、地瓜等作物也播種插秧。舊時農(nóng)村便有“麥黃農(nóng)忙,秀女出房”說法——連常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女、媳婦,麥收時也投入田間勞動。唐代詩人白居易在《觀刈麥》詩中有真實描述:“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夜來南風起,小麥覆隴黃。婦姑荷簞食,童稚攜壺漿。相隨餉田去,丁壯在南岡。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力盡不知熱,但惜夏日長。”農(nóng)民們臉對著大地,背對著藍天,下面地氣蒸,上面炎陽烤,汗流浹背,但依然拼力揮舞著鐮刀不停地收割。沒有人不怕熱、累、苦,是生活不容許他們怕。“收麥如救火”,一刻值千金哪!農(nóng)民說:“小麥雖豐收,就怕收中丟。”即使“小麥進了場,也難說短長”,生怕一旦遇上連陰天,垛著的麥穗發(fā)芽霉變,造成“爛麥場”,大半年的辛苦付諸東流。所以是“田里看年景,場里看收成,倉里定輸贏”。
芒種,沒有農(nóng)民的一顆汗珠掉在地上摔八瓣,哪有“家家麥飯香,處處菱歌長”?沒有農(nóng)民的“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哪有文人雅士安坐家中“閑身自喜渾無事,衣覆熏籠獨誦詩”?因此,從今往后,無論我們的生活達到小康、中康還是大康,都應(yīng)牢記農(nóng)民的不易、糧食的來之不易,珍惜盤中餐的“粒粒皆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