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雁
我要去爬甕嶺!
不管它是什么少年人生記憶的底版,是什么夢寐以求的文學殿堂,不管它是會當凌絕頂,還是人跡板橋霜。我只是想去體驗一下,站在那條被荒草淹沒的古道上,那歲月的鈴聲會不會在我耳邊叮當響起,那嶺頭上第一株山桃花是不是依然盛開,那山坡上最晚紅了的那枚紅葉,是不是還在等待。
我要去爬甕嶺,哪管它驕陽下40攝氏度高溫,登山時百余斤的負重;我要去爬甕嶺,去看一看歷史遺留的古道,聽一聽遠方吹來的風;我要去爬甕嶺,到那石碑前祭奠烈士英魂;我要去爬甕嶺,不管是滿懷對故土的情深,還是望月興嘆的孤寂,我只是急切地想要站上甕嶺,哪怕只是甕嶺的山腳,仿佛只要站在那里,就能忘卻這紛擾鬧市,是非紛爭,成為甕嶺的一棵樹,一朵花,一片云,一道風。
我要去爬甕嶺,甕嶺上有一棵樹,一棵紅楓樹——它本應該生長在南京的棲霞山,在中國的楓葉之都本溪,在旅游勝地九寨溝,可偏偏它就出現在這里,在古道的一段石階,從石板下略微輕輕地彎了一下腰就扶搖直上,將一樹的枝葉披散開來,在山風的搖曳下婆娑迷離。誰也不知道它從哪里來,或許是風吹來,或許是鳥銜來,或許是進京趕考的學子種下的心愿,又或許是前往赴任的官爺植下的庇佑。哦,對了,或許是緬懷那群犧牲在甕嶺上的抗大學生,他們那么年輕,那么激情,他們堅強的斗志如同這古道下負重生長的樹干,年輕的生命如同此刻青翠的樹葉,短暫的生命和英勇就義的愛國精神就是那一樹春夏秋冬用生命染就的紅楓。
我要去爬甕嶺,甕嶺上有隧道——葛條搭建的隧道。那密密麻麻的葛條啊,本可以是農婦手中的藤籃、農夫腳下的籬笆、旅游景點的工藝品,可它卻執拗地堅守在這里,彎下韌性的腰,將古道籠罩成一道獨特的風景。千年的藤條啊,它把時間變慢,讓時空停滯,告訴你,耐不住性子你就過不去坎,扛不
住事你就揚不起眉。站在甕嶺上,千年
的藤條里,匍匐著一個你。
我要去爬甕嶺,用鈍了鋒的鐮刀開路,在蒼涼的古道上闊步前行,你看到的第一朵山桃花,是指引我前行的航標,那最后一片紅葉上印著我爬行的足跡;我要去爬甕嶺,在荒草藤蔓中穿梭,在揮汗如雨中苦覓,在歲月的駝鈴聲中與商賈同行,在隔空的崖壁上與圣賢對弈,在歷史的長河中頓悟人生。
我終于爬上了甕嶺。
夜幕降臨,幽暗的低谷吹來遠古的山風,風起云涌,我在山間領略你傲人的資本,草木都為你吶喊,山石都為你助陣,你狂野的心雄居這一道道峰嶺。夜幕降臨,燭火映照那些為你揮毫潑墨的人,他們將你的故事娓娓道來,讓這大山的一草一木都來傾聽,蟻蟲都屏住了呼吸,風兒也遁了去身形,你跌宕的身姿化作亙古不變的情。?。∥以诋Y嶺傾聽。
九天之上繁星璀璨,我頭枕河北腳踏河南化身橫跨南北的這一道嶺,億萬年的身體保留著秦漢遺風,巍峨的身軀上古道幾重,我隔著石墻對語古道上來來往往的古人,告訴他們我們是追尋他們足跡的人。
暮色深沉,我在石墻上窺探你的月影,一縷白光劃過眼際輕輕拉開暗夜的門,整個大地都沉浸在你的月色之中,水一樣的清涼,墨一樣的柔順,在這大山之上點染撥挑,順逆勾勒,將這大山的氣韻烘染塑型,遠山,近景,淡墨,淺暈,啊!這墨色甕嶺。
我終于爬上甕嶺,近距離擁抱甕嶺,感受它的雄渾豪邁,感受它的厚重高遠。甕嶺果然是文學的甕嶺,可以看到蓬勃日出、看到詩一樣的月光,感受到一群文友的文學情懷;甕嶺果然是厚重的甕嶺,這里有秦漢遺風,有明清民居、有茶馬古道,有歷史印記;甕嶺果然是值得人們敬仰和朝拜的甕嶺,我們應該朝拜這里勤勞山民們的愚公精神、應該朝拜生生不息的補天精神,應該朝拜犧牲烈士的抗戰精神……
我爬上了甕嶺,以朝拜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