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侗紀念館藏褚遂良摹本《蘭亭序》刻石局部
□孫建功
邢侗,字子愿,號知吾,臨邑邢柳行村人,24歲中進士,36歲三上疏辭官,在臨邑城東南隅修筑來禽館讀書處,在此精心挑選書圣王羲之書法拓本刻帖,史稱《來禽館帖》。邢侗刻帖共有八部分,其中,有三通不同版本《蘭亭序》帖,它們分別是定武《蘭亭序》、褚遂良摹本《蘭亭序》、趙孟頫摹本《蘭亭序》。唐代以來,定武《蘭亭序》被譽為天下第一刻本,褚遂良摹本被譽為天下第一摹本。宋代因定武《蘭亭序》拓本萬金難求,褚遂良摹本《蘭亭序》又被刻帖,其拓本供世人學習。元代時期,褚遂良的拓本竟高達萬金。
一
宋元之后,褚遂良摹本刻石下落不明,拓本更加珍貴。明永樂年間刻石曾短暫出現(xiàn),旋即銷聲匿跡。嘉靖八年(1529),刻石在潁上縣被重新發(fā)現(xiàn),從此,稱潁上《蘭亭序》。據(jù)邢侗《題潁上修禊序初拓本》記載了此刻石被發(fā)現(xiàn)的經(jīng)過:刻石被人發(fā)現(xiàn)后,先是送到潁上知縣那里,知縣不知此碑的重要性,又送到分管學校的官員那里,仍然沒有受到重視,學校里的一名雜役將其移到磨坊,經(jīng)常被前來推磨的人坐在屁股下面,飽受屈辱。后來,這件事被孔文谷知道之后才受到重視,刻石被保護起來。孔文谷,又名孔天允,字汝陽,號文谷,汾州人,嘉靖十一年(1532)進士第二,授編修,升陜西提學僉事官,嘉靖十六年(1537)聽說此事,命人將此石置明倫堂中,刻石才重新獲得重視。
潁上《蘭亭序》在明代萬歷年間影響很大,除邢侗外,董其昌、安世鳳、張登云也都對潁上《蘭亭序》做過記載。
潁上《蘭亭序》因邢侗、董其昌、安世鳳、張登云等人的大力推崇后,名聲遠揚,一張拓片售價為百兩黃金,許多官員為了得到一張拓片,不惜千里繞路來潁上縣索取。潁上縣知縣張俊英非常厭煩其事,故意將刻石毀壞,令人惋惜。據(jù)清康熙年間廩貢、潁上縣人高澤生在《潁上風物記》中記載:“明崇禎二年,河北衡水人張俊英,蒞潁任知縣,搨紙數(shù)萬張,而碎其石,是欲天下皆無,公獨有也。”數(shù)百年來,潁上知縣張俊英為此一直蒙受罵名。
二
明代萬歷年間,邢侗、董其昌二人主盟書壇,被譽為“北邢南董”。在他們的倡引下曾經(jīng)興起一股刻帖熱潮。邢侗刻的帖稱《來禽館帖》,其中,包括歐陽詢、褚遂良、趙孟頫三個版本《蘭亭序》。董其昌刻的帖稱《戲鴻堂帖》,他刻張金界奴本《蘭亭序》。另外,還有吳廷、章藻、王肯堂、陳瓛等人,都刻過不同版本的《蘭亭序》。由此可見,《蘭亭序》在明代非常受歡迎。邢侗為潁上《蘭亭序》做過跋,有人誤以為邢侗在來禽館刻的帖,使用的就是明代潁上《蘭亭序》拓本。其實,這個觀點毫無根據(jù)。
據(jù)筆者考證,來禽館褚遂良摹本《蘭亭序》刻石,使用的是元代之前的拓本,它與潁上《蘭亭序》拓本同出一脈,都是出自宋代的褚遂良摹本《蘭亭序》拓本。邢侗曾明確記載:“褚帖,不肖弱冠時所獲。”來禽館褚遂良摹本《蘭亭序》刻石末尾,有“鄱陽周伯溫秘玩”七字,及“王氏朋閣”“周氏伯溫”“吳叡私印”三方印章。這與潁上《蘭亭序》有明顯的差異。周伯溫,又名周伯琦(1298—1369),鄱陽人。《元史 周伯琦傳》稱他:“而尤以篆、隸、其、草,擅名當時。順帝命篆‘宣文閣寶’題匾。摹王羲之所書《蘭亭序》、智永所書《千字文》,刻石閣中。”
吳叡(1298-1355),字孟思,號雪濤散人。據(jù)史料記載:“叡少好學,工翰墨,尤精篆、隸,凡歷代古文款識制度無不考究,得其要妙。下筆初若不經(jīng)意,而動合矩度。識者謂吾子行、趙文敏不能過也。”因吳叡有篆書《蘭亭序》傳世,又有人誤認為邢侗使用的是吳叡《蘭亭序》刻帖。其實,《來禽館帖》中并沒有篆書《蘭亭序》,邢侗不可能用吳叡的字刻帖。那么《來禽館帖》中褚遂良摹本《蘭亭序》上有周伯溫、吳叡、王朋閣的印章,是怎么回事呢?筆者經(jīng)研究認為,宋代褚遂良摹本《蘭亭序》拓本甚多,流傳很廣,邢侗使用的宋拓本曾經(jīng)被周伯琦、吳叡、王朋閣收藏過。
三
從明代開始,各種翻刻的《蘭亭序》帖多達十幾種,《蘭亭序》熱潮風靡天下。其中,難免魚龍混雜,優(yōu)劣并存,一度受到許多人的質(zhì)疑。但是,因為來禽館三本《蘭亭序》傳承有序深受世人稱道。清代之后,很多明代碑帖刻石遭受損毀。清代學者兼書法家梁巘(1710—1788)在《承晉齋積聞錄》里說:“澄清堂合十七帖皆邢子愿刻,其石至今亦無,當時,彼甚是寶重……”受此誤導,清代以來,許多人認為《來禽館帖》刻石已無,以致來禽館褚遂良摹本《蘭亭序》刻石被人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