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五十年,在時間的長河中只是彈指一揮,在個體生命中卻顯漫長。悠悠歲月,白云蒼狗,記憶與印象,總是把時間拉得很長很長。
齊河老縣城原在黃河邊上,1973年開始遷往古鎮晏城,在鎮東的田野上開路建房。于是,祖祖輩輩只長莊稼的土地上,長出了一座新城,逐步發展成如今的齊河縣城。
新城呈井字型,南北不到3華里,東西不過5華里。兩條東西向的路是行政街和商業街,兩條南北向的是齊晏路和新華路。最高的建筑是4層的縣委大樓,5公里外就能看到矗立的影子。最繁華的是縣百貨大樓,人們隔著柜臺挑選實用的商品,扯幾尺布回家做衣裳,買對搪瓷缸送給結婚的小兩口,選個彩色的發卡戴在姑娘的頭上最時髦,給孩子買雙塑料涼鞋能讓他們高興一個夏天。最氣派的要數縣里建的大禮堂,光那門前臺階就有十幾層,縣里的“三干會”“四干會”“農業學大寨會”都在這里隆重召開,縣京劇團隔三岔五要演“樣板戲”。人最擠的要數電影院售票口,一張張皺巴巴油膩膩的一角錢紙幣從巴掌大的窗口遞進,一張張粉連紙墨印的小票遞出。要想買到票,非有一身善擠的功夫不可,最慘的是好不容易輪到自己,票卻售完。
新城處處新。新鋪的柏油街道、紅磚紅瓦的新建筑、單位新掛的白底黑字牌子,以及新城中學、新城派出所、新城旅社、新城澡堂……那時,我在古鎮讀小學,吃飽了無憂無慮,一有空閑,便往城里跑,從東到西由南往北,大街小巷都有我的腳印。我租住之處的房東奶奶80多歲,一雙小腳走路吃力,常聽人說城里好,高樓大廈要啥有啥,便嘟嘟嚕嚕、唉聲嘆氣,感嘆這輩子是看不上了。房東大叔是個孝子,見不得娘受委屈。于是在“推不夠”上鋪了褥子,扶娘坐好,推著她在城里轉了半天。回來后,我們問老人家“覺得咋樣”,她說城里的人比咱集上多,商店比咱供銷社大,最后還有不解的問題,比如那高樓,人家是咋爬上去蓋的。
進入八九十年代,新城的建設發展日新月異,今天這里冒出高樓一幢,明天的大街又向田野伸展一截;今天新增一家商場,明天新建一處超市。一切都在按部就班進行。新城的樓確實長高了,面積增大了,城市的雛形在顯露,人的觀念在變化。如果不是刻意去想去看,新城里的人也許會習以為常。
新城真正的飛躍是2000年以后,速度是一日千里。推土機、壓路機在拓寬延長街道,打樁機、塔吊在豎起一座座高樓,建設不再是零零星星的裝飾點綴,而是成片連線地開發鋪展。有一個時期,新城就是個一眼望不到邊的建設工地。噪音擾民嗎?揚塵污染嗎?出行要繞路嗎?拆遷后生活不方便嗎?……新城里的人表現得相當寬容。因為他們知道,城市的現代化就是從這里開始。有詩人說,“這是城市分娩時的陣痛”。言之有理。看吧,金融中心、財富大樓、康養中心、萬達廣場、文化中心、便民服務中心相繼建成;陽光一品、清河公館、玫瑰園、齊州園、清華府等小區有人入住;雙向十車道的黃河大道寬闊平展,車流如梭……
新城不是無根之城,她脫胎于老城,承接的是古代先賢的人文積淀,延續的是齊河人急公好義的品格。于是那些為齊河出過一臂之力,引領齊河風騷的人物,都化為一尊尊雕像,在風景區大清河上繼續守護家園,他們組成了一部齊河城的完整歷史。
如今的齊河縣城,北有開發區,南有城南新區,黃河岸邊有生態區,這令當年紅火的新城霎時又成了老城區——這才僅僅50年啊,怎能一個“老”字相稱!
我在新城中學讀書,在新城里工作,在新城里安家生活。新城就像我的母親,不僅為我遮風擋雨保暖御寒,為我的衣食住行提供方便,還給我花紅柳綠,水色天光的景色。依偎在母親的懷里,我的迷茫、苦惱、挫折、不幸就會釋然。有母親慈祥的目光照亮,我心溫暖不懼孤獨黑暗,一路前行……
50年過來,我變老了,新城正年輕。
“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這本來是說人的精神,用于對新城發展的祝福也算合適,因為城市首先是人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