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麗
??? 生，是一種希望；死，亦是一種歸宿。所以，我從不畏懼面對那隆起的、大小不一的墳冢，反卻忌憚那虛幻的、無處不在的封建禮教。
??? 當(dāng)還是懵懂少年時，我就知道，在老家村東頭的荒野里有一座微微隆起的墳丘，那是爺爺熟睡的地方。我對爺爺沒有任何印象，長相、身高、甚至姓名……一丁點(diǎn)兒也沒有，因為在爸爸還不到八歲的時候，爺爺就已經(jīng)去了另外的世界，或許爸爸的印象也是模糊的，或許那是爸爸童年內(nèi)心深處最痛的傷，又或許根本不知道或許什么，總之爸爸從來不跟我提爺爺，一次都沒有。但每年清明，伯父跟爸爸還有堂哥都會帶著冥紙、糕點(diǎn)、水果去那墳丘祭拜，而我和堂姐們是從來不被允許同去的。
??? 慢慢地，我長大了，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竟對素未謀面的爺爺萌生出思念，而這思念也如春天的野草，在我的心中生根、發(fā)芽、瘋狂地生長。于是，我開始渴望去那“土堆”，即使只是靜靜地看看。但按村里的風(fēng)俗，女娃是絕不允許去墳上祭祀的，且掌家大爺?shù)姆饨ㄋ枷胗指畹俟?，所以，那時每年清明，我只能面朝爺爺安息的方向，默默地靜站，既為告慰生命短暫且坎坷不平的爺爺在天之靈，也為祭奠我渴望親自在祖父墳前點(diǎn)一炷香、燒一包紙的夢。
??? 我第一次去爺爺墳上是婚后的第一個清明。已頭發(fā)花白且也做了爺爺?shù)恼萍掖鬆斪兊瞄_通了，他說：“你已經(jīng)成家立業(yè)了，帶著新女婿去跟爺爺報個喜吧?！庇谑?，那一年的清明，我第一次來到了爺爺?shù)膲炃鹎?。爺爺睡的地方已不再是雜草叢生的荒野，而在很久以前就已變成了一戶村民的耕地。那是爺爺從小生活的村莊，也是他長眠半個多世紀(jì)的地方，我們不想大張旗鼓地給爺爺遷墳，更不想破壞爺爺在另一個世界的平靜。為保留這一小抔黃土，我們每年要支付一定的費(fèi)用，彌補(bǔ)這巴掌大墳丘不耕種的損失。
??? 當(dāng)我第一次站在爺爺?shù)膲炃?，我竟然沒有一滴眼淚，只是靜靜地站著，就像我小的時候所期望的那樣。靜靜地看爸爸?jǐn)[上祭祀品，看老公——爺爺?shù)男聦O女婿虔誠地將老墳再隆起、堆實(shí)，看燃起的冥紙隨風(fēng)飛起，最后卻依然落到地上……我想，爺爺應(yīng)該也是想這樣靜靜地看著我——他最小的孫女，他一定有許多心愿希望我能幫他實(shí)現(xiàn)，其中應(yīng)該包括對他最小兒子的無限牽掛吧……于是，我對爺爺輕輕地說：我會幫您好好照顧他的——那個從小就失去父親、一生辛苦奮斗、現(xiàn)在正老淚縱橫的人——我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