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想我情竇初開的時候，大約十六七歲，但不幸惹了種常見病，叫“少年老成”。當時覺得天下最傻的事就是寫情書。中學時代的書店，少不了會賣幾本《情書大全》、《情書該怎么寫》，每每看到，皺眉鄙棄：居然有傻瓜買這種書。

　要知道情書是天下最沒有分量的文字，通篇寫的總是親愛的我想你我愛你，翻來覆去重復個十七八遍，湊成情書一封，實在沒什么意思。

　不瞞你說，直到幾年前，我還覺得我愛你這種話有什么好說，這時候我又堅信，世間最偉大的愛情，莫過于平淡如水，活到一百歲，臨死前才吐出一句：人間自有真情在。畢竟這時候的人們沒了情書，但情話漫天飛舞。一個小學畢業的男人，手機里輕飄飄發幾句我愛你，據說可以迷死幾個女博士。現世男女的情話，又進步到了最沒營養的時刻。舉例來說，一個女朋友，想跟我炫耀她男朋友多么關心她愛護她，短信示例：親愛的寶寶你吃飯飯了嗎？準備洗澡澡沒？

　她一臉得意，我倒替她不好意思，畢竟如果我男朋友發來這樣的短信，第一反應不是懷疑他是弱智，便是懷疑他以為我是弱智。

　當年情書剛風靡于中國時，大家都喜歡抄幾句瓊瑤。瓊瑤式情書第一要素是纏綿悱惻，第二要素便是海誓山盟。同樣的誓言發多了，顯得無趣而又肉麻。實際上情話還有另外的空間和樣本。比如盧梭語：當你屈尊于我時，我超越了人類，當你離開我時，我淪落為最卑微的凡人。普希金勸告自己的妻子，不要過分賣弄風情，用了一句：豬欄只要在那里，豬就自然都擠進來了。

　情話并非一定要發毒誓，說兩句我要是不愛你就不得好死。做人要有趣，談戀愛不妨也有趣一點。我愛你自然該說還是得說，丘吉爾都要講一句，嫁給我，我會征服整個世界，讓它匍匐在你腳下。你又為什么要珍惜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的自尊？

□毛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