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都說這個女人不會哭。
??? 16歲那年,為了給病重的婆婆沖喜,她嫁給了比她大4歲的丈夫。懵懵懂懂的蜜月還沒有過完,婆婆就撒手人間,丟下一個艱難的家。這個家之所以艱難,是因為多病的公公已是70歲高齡,一個3歲的妹妹,一個1歲半的妹妹還不會走路。村里人都以為她會哭,但她始終沒有哭,麻利地幫悲痛中的丈夫處理著喪事。
??? 村里人說,這個女人不會來事,就是和婆婆沒有感情裝著哭幾聲也行,可她連裝也不裝,不哭就是不哭。
??? 一年后,公公離開了人間,她那幼小的雙胞胎兒子也因為生病沒有錢治療同時離開了人間,她沒有哭。人們便說她少不更事。
??? 三年困難時期,挨餓讓她失去了更多的親人,她的哥哥,姐姐和自己8個月的女兒。她也沒哭。
??? 她的母親,80歲高齡時睡夢中離去,她還是沒有哭。于是,不孝落在了她的名下。
??? 35歲的大兒子工作好好的,偏偏趕上油田發生了火災突然離去。一家人難以承受哭翻了天,丈夫哭得更是死去活來,顧不上處理兒子的后事。而她,還是沒哭。
??? 她捧著兒子參軍時的一張張獎狀和黨員證書,在兒子的遺像前,一坐就是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一動不動,任誰說都不行。一夜雙眼紅腫,黑發變白。
??? 她一個人默默地承受著壓力,把兒媳安置好,再把大兒子的撫恤金一半給了兒媳,一半交給了油田,自己一分也沒拿。她說,我不要,兒子沒了我還要錢干嘛。最小的女兒問她,為什么不哭,難道就不心疼?她說,哭有什么用,哭解決不了問題……
??? 然而,令村里人費解的是這樣一個心腸硬的女人,卻是一個善良賢惠的女人,
??? 她孝敬地照顧生病的公婆,端屎端尿,不打折扣地盡到一個做兒媳的責任;她體貼入微地拉扯著沒有血緣的2個妹妹,寧愿自己和孩子受委屈;村里困難的人家都能得到她的幫助,一碗面,一塊布,一雙鞋子;沒有文化,卻是知書達禮,尊老愛幼,從不與人爭吵……
??? 她的大女兒48歲時,因心衰離去。她還是沒有哭。這時再也沒有人譏笑她,看著她痛苦的樣子,人們便勸她,哭吧,哭出來就好受些了。但她就是不哭。
??? 可她,總像祥林嫂那樣見個人就嘮叨對不住這個閨女。她總以為自己在女兒小時候沒有錢給女兒治病,落下了氣管炎的病灶,即使在現在也無法治愈是自己的過錯,很是內疚和悲痛。
??? 當76歲的丈夫被癌癥折磨了六年,枯瘦如柴病逝在床上時,她不哭,還不讓孩子們哭。她說都不要哭,活著孝順了,死了就不要哭,你們的爹不喜歡你們哭,他看到你們哭會不高興的。
??? 她坐在丈夫躺過的床上,呆呆地望著來往吊唁的人,不再說話,不再像往日那樣跑東跑西操持家務。她就這樣看著躺在靈床上的丈夫,從一雙鞋子,一床被單,一頂帽子,到院里的一株樹,一個水桶,一道籬笆……
??? 生老病死是一種必然,她明白。可這次是和她相依為命,同甘共苦,朝夕相處的丈夫,她為難了。只有她內心知道,淚水在眼里打旋兒就是不能流出來。不哭,也不能哭,一旦哭了,她就不是她了。
??? 她84歲那年的春天得了腦溢血,差點丟了命,頭上開顱做了手術,醒來看著哭得一塌糊涂的孩子們說,都不要哭,我死了也不要哭,你們都是孝順的好孩子,到了天堂我也放心。
??? 如今88歲高齡的她,更是天天樂,一個老年癡呆的人,滿腦子都是快樂。
??? 女人以其柔弱的肩膀、豁達的胸懷將命運演繹為堅強。讓我敬畏,讓我深愛,讓我流淚……
??? 她,就是我的白發親娘!
??? 孟憲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