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散文作家群像(之十六:容錚)
??? 有一個問題:“為什么活著?”或者換一種相對尖銳的提問方式:“為什么還要繼續活下去? ”
??? 既然與生命有關的哲學最后都集中在這一個問題上,那么我們要專心致志地通過思考來終結哲學似乎就并非難事。我一邊沿著火車道漫步,一邊在想自己為什么還要活下去——毫無理由,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要活下去,我開始千方百計為自己找尋借口:親人、一項事業、一個情人……這些理由別人同樣能夠找到,但并非不可或缺,于是它們被一項項打破,我發現自己已經遠離了那個問題,幾千年來這個問題一直通過這種方式被解決,然而一直是懸而未決,所有的思考者都圍繞它兜圈子,虛與委蛇,無法更進一步,就像此刻我無法再進一步,否則車輪會很快將我的身體軋成肉餅,然后我的生命終結了,然而問題還留在那里,轉移到了別人身上。
??? 我在考慮自己為什么還沒有自殺,障礙很可能是來自于肉體方面,肉體拒絕毀滅自己,思想上的自殺只能成為一場夢幻了,人在夢幻里以各種各樣的方式死去——自殺,然而在現實中卻一次又一次復活,發現問題原封未動,于是他試圖再一次死去。
??? 然而這只不過是自我欺騙,現實被蒙蔽、藝術化了,人們以藝術取代了那個問題,通過藝術消磨了生與死的界限,或者打通了生與死,成為一個不滅的循環,在此是肉體死亡了、精神卻凝聚起來獲得不朽,問題不存在了,隨著那個死去的肉體終結了,因為留下了一件藝術品,那個它就永遠活在里面,而它同時失去了肉體,關于“活著”與否的問題也就自動消失了。
??? 但我的雙腳還踏在堅實的土地上,并未飛入云端,平原上的道路在夕陽下無限延伸,看不到盡頭,也走不到盡頭,我轉身折回來,感到自己依然活著,問題還壓在心上,十分憂郁,我想不通自己為什么還要活下去,感到這是一樁十分沉重的負擔,感到自己不堪重負、腳步踉蹌、一陣暈眩……我扶住道旁的樹干停下來、站住了,我發覺自己一直在苦笑,永不消失的笑容是我的保護層,它像一層厚厚的墻壁將別人探尋的目光隔離開,我在面具后面獨自生活、思考著自己的問題,一遍遍問自己為什么沒有去死,我不知道為什么,問題和答案纏繞在一起,糾纏不清,永不停頓,永不放松。
??? 已經有人看到我在正午從街心橫穿而過,我走得很慢,但沒有人跟上來,只看到一個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我能想像到他是怎樣消失的,他背著書包,書包里裝著一個問題,將身軀壓得搖搖晃晃,在這種情況下他當然走得很慢,但卻沒有停留,這時紅燈亮了,對后面的人來說這是一個危險信號,他們不得不停下來,等待著永不重現的綠燈,而他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下一個路口。
??? 我仍然游離于那個問題之外,我冒充宗教苦行者將它拖延,肉體的勞累逐漸導致心神安定,我幾乎已經不去注意那個問題了,實際上除此之外我也找不到更好的解決方式,在下一次循環里問題將再一次自動冒出心扉。□容錚
??? (容錚 本名董玉文,1989年出生于泰安。理想主義者,熱愛生命。喜歡不太艱苦、可以放松身心的手工勞動,現于山東德州梁子黑陶文化園。 )
顯然,容錚的思考尖銳而凌厲,并且動用了內向的手術刀。也許有些提問永遠沒有答案,但在整個過程中,很多運刀的姿勢已經逼近事物的本質。
——高艷國(特約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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