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散文作家群像（之十九：趙艷紅）

??? 冬帶著她那種固有的莊嚴和肅穆，緩緩地走進我蕭條落寞的心境。冬的寒意，讓人又多了一份慵懶疲憊，也許不關乎季節，只是心情而已。換個心情吧，出去走走，心底早有聲音在一遍遍地告誡。
??? 這是一個漸漸讓人失去行走本能、無法遠足的世界。此處遠足的“足”不是老子《道德經》中所說的：“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足”。這種遠足是那種集體被驅趕的出游。乘坐大巴，不管遙山、遠水都能日行千里，且都是朝發夕至，這種遠足既沒有去打店歇腳時飲酒鄉野的情趣，更沒那橫舟野渡的詩意，就連寒山寺的鐘聲，也失去江楓漁火客船相迎的古意，這種遠足僅僅是到遠處落一下腳而已。而思想靠行走而深刻，體魄靠行走而健壯。只是今人惜足，行走竟然成了一種奢侈的行為。
??? 盡管如此，還是期待走進與世隔絕的風景。出去走走，哪怕是行走在風景之外，也能讓心靈得到少有的安寧。出去走走，可以行走在世界之外，思想可以縱橫馳騁而靈感噴發。行走在風景之外，境界可以因提升而燦爛紛呈，無論清雅純粹的我，還是滿身俗氣的我；孤陋寡聞的我，還是博古通今的我；庸碌無為的我，還是志向高遠的我，都能因為大自然的凈化而得到升華。遙想當年留著短短的烏發，帶著全身心的激動信步走在藍天白云下，那個時候每棵樹都能使我駐足觀看，每一瞬間都曾讓我驚嘆不已。世界奔騰著、包圍著我，那頭短發顯示著生命勃發的驕傲，流動著陽光的顏色。也曾甩著短短的發，怯怯地走進這個小城最權威的灰色建筑物中，這一走，就是十幾年。這十幾年，仿佛很深刻，卻又那么恍惚，仿佛很慎重，卻又那么輕率地就走過來了，從短發走成長發，將陽光走成晦暗，漸漸走進迷沌的季節。
??? 我清楚地知道上天給我一雙腳是用來行走的。于是開始了我的行走。行走于云臺山的第一天游完紅石峽，第二天攀爬茱萸峰，便因走路多腳掌打了水泡。亞健康的體魄缺乏鍛煉，只剩下爬山、喘息。絲毫沒有了看風景的心情，于是便少了山中曲徑通幽之趣，也無法體驗“山回路轉不見君”中的柳暗花明， “直掛云帆濟滄海”的氣魄和“一覽眾山小”的豪情，最終只能借助纜車而勉強領略。置身山谷間，便少了敏銳的感覺：紅石峽“相吻石”前沒有感受到纏綿的憂傷，小寨溝“情人飛瀑”下沒有萌發凄美的遐想，茱萸峰下沒有領略唐王試劍石的驚險，蝴蝶石前也沒有預想的震撼。有的只有透過云霧的沉思。山內山疊峰接孤徑纏繞，密林叢巒窄澗相連，殘枝盤根倚石，峽中水滴飛濺……覆蓋了我的視線，卻無法蕩滌我空虛的心靈。絲毫沒有禪意般的愉悅和超脫，更沒有這與山水同潔的高格逸韻……
??? 行走，如愿以償抵達云臺山旖旎的風景，得到的只有路途的勞頓。拖著長長的疲憊結束這次行走，匆匆作別云臺山，山漸漸地遠去，游人散去，此行沒有一絲值得留戀的風景能走進我的世界。行文至此，禁不住心生愧疚。古人沒有豐富的物質享受，卻有著藐視外物而俯首心靈的品性。他們登山則情傾于峰巒，觀海則意注于波浪，凡是足力所至，無不心神俱華而慧語哲思迸發。而此行我卻一無所獲，空有一腔慨嘆。
??? 返途的大巴行走在崎嶇的山路上，坐在車內看外面的風景，遠處的山依舊翠綠，路上的車依舊川流不息，載著諸多和我一樣行色匆匆的旅客奔波著。此時的我坐在窗前，看著這些流動的風景，屏氣靜心，一切似乎在我眼里曾經出現過，這些重復而又不相同的風景被千萬個行色匆匆的游客翻閱過，又有多少能真真正正看懂這些風景的人呢？
??? 窗外風景急促閃過，也閃逝著歲月的更替。旅途，疲憊、默靜，心懷蠢蠢欲動且又惶惑不安。風景以外依舊是風景，只是換了地點，換了顏色。而我們依舊是那群來來往往的看客，行色匆匆，閱人看風景。
??? （趙艷紅女，中國散文協會會員、山東青年作家協會會員。在《青年文學》《山東文學》《當代小說》等報刊發表作品300余篇，出版散文集《捻動歲月的陽光》。 ）
??? 當旅游成為風尚，風景就簡化成了一張張徒具其表的照片。作者敏銳地洞察了這種悖論，妙語解頤，點出了最美的風景，都是“用心的”、“能讀懂”的風景，都需要“走在風景之外”，恰恰暗合了古人向往的佳境：心遠地自偏。
——高艷國（特約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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