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提起西方哲學家，人們腦海中會閃現一長串如雷貫耳的名字：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洛克、康德、伏爾泰、黑格爾、費爾巴哈、盧梭、羅素……而在諸多星座中，有一顆星光芒璀璨，帶著人性和生命情感的溫度，令人感到溫暖而貼心。他，就是德國著名哲學家叔本華。
??? 叔本華（1788-1860），唯意志主義哲學及生命哲學流派的開山鼻祖，深為哲學家尼采敬服，稱之為“偉大的父親”。尼采認為，叔本華的偉大，就在于其思想給世人一個巨大的驚駭——人生原來是這個樣子的！晚清大學者王國維，對叔本華同樣敬若神明。近代以來，魯迅等一大批文化巨擘，都或多或少受過叔氏哲學影響。
??? 與那些高度抽象、充滿迷宮般的邏輯思辨、高懸于人類情感和現實生活之上的哲學流派相比，叔本華的那些帶著對人性的深刻洞察，剖析人性本質入木三分、犀利入骨的論述，反倒顯得更具人間煙火氣息；而其直面人性丑惡、揭示人性真相的智慧和勇氣，也格外令人欽佩和敬仰。當然，越是杰出人物，往往越存有爭議。這爭議，很多是來自世俗庸人的陋見。因為那些偉大人物，其思想、精神之路往往走得很遠，非常人所能窺知。而現實中多數人沒有什么遠見卓識，不過是 “矮子看戲——隨人論短長”。因而叔氏飽受攻擊，自在情理之中。如，有人說他的哲學“悲觀”“令人迷惑”“感情用事”……而今看來，這些攻擊，根源乃在于叔氏深刻洞悉和勇敢揭示了人性的丑惡，如同那個指出“皇帝沒穿衣服“的小孩，自然會引起權威的恐慌和憎惡。由此，正可以見出叔氏哲學的特殊價值。
??? 叔本華關于人生的論述，大多可當做人生箴言和座右銘。叔氏向來憧憬寧靜高貴的學者生涯，認為藝術拯救人生。對于人生幸福，他寫道：“最幸福的人，乃是自身擁有足夠內在財富的人，因為他向外界需求極少或者根本無所需求。 ”“在充滿悲慘和痛苦的世界中，常常是惡人得勢、愚聲震天。世界既然如此，也唯有內在豐富的人，才是幸福的。所以，世上命運最好的人，是指那些具備天賦才情、有豐富個性的人。 ”由此，他認為人生的幸福在于躲開紛擾、安于獨處，自給自足，無所欲求，這一點同老子的哲學不謀而合。對于外在毀譽，他寫道：“人性有這樣一個弱點，人們過分地重視他人對自己的看法……人所有的焦慮、苦惱、困擾、麻煩，大部分都是擔心別人怎么說引起的。 ”對于生存的本質，他認為：“生命的旅程如同你在非常熱心、非常審慎地吹肥皂泡，盡管你可將其盡可能吹大，但，最終也逃不掉破滅的命運。 ”這思想又接近佛家觀點。
??? 對于人性的丑惡和局限性，叔本華揭示得最為深刻。比如對于嫉妒，他寫道：“人倘若有名聲，就會高出同輩一頭，變得‘鶴立雞群’，進而會受到極大多數平庸之輩的群起攻擊，遭致妒忌和排斥，甚而遭到壓制。此類人勾結的暗語是 ‘打倒優越’。 ” “一個人的言行舉止很可能謙卑恭順，但只要他的才智出類拔萃，就會被人們認為是大逆不道而很難得到寬恕。一個人若想討人喜歡，他就必須在才智方面遜人一等。 ”對于人性的丑惡，他憤慨地寫道：“貶抑和侮辱的對象通常是那些高節之士。卑劣之徒見不得別人的優點，其天性就是永遠在暗地里貶抑和侮辱高節之士。 ”“蕓蕓眾生，有些人是卑鄙骯臟、麻木不仁、庸俗下流的，你會發現，除非你自己變得跟他們同樣庸俗下流，否則不可能與其對話。 ”對于智者和普通人的痛苦，他寫道：“身為智者，利害參半。智慧卓越的人，很難逃脫孤獨的命運。 ”“普通人只生存于欲望中，無法享受得到純粹智慧的樂趣，無法感受純粹認識中所具有的喜悅。 ”他的這些觀點，都是極為犀利、驚世駭俗、容易樹敵的，因而飽受攻擊不足為奇。
??? 正因出于對人生、人性的深刻認知，叔本華認為，人首先應該勇敢：“人生是一場持久的戰事，每往前一步都得拼命。 ”“在這個虛偽的世界，人必須有鋼鐵般的性格，有經得起打擊的甲胄，有跟他人搏斗取得勝利的利刃。 ”就此而言，叔本華的哲學并非人們所認為的“悲觀”。
??? 生活中，有時了解一個人，并非易事。而讀書，了解一位大師的真正面目，同樣非易事。對于一些人、一些書，如不經過人生閱歷的磨練，是讀不透的。叔本華一生命運多舛、飽受攻擊、孤獨落寞，因而窮極思慮，對人性的思考格外深遠。隨著時間流逝，歷史的迷霧逐漸退去，人們才逐漸看清這位大師的面目。而今看來，他的悲觀絕望、憤世嫉俗，都是出于對人類的大愛、同情與悲憫。從這個角度講，他有著圣者情懷。其生命哲學，可以說是賜予人類的一件貼心“坎肩”——它可能不好看、不完美，且直觀地看不到，但它的確有著人性的溫暖。由此，我們也可以明白，深諳叔氏哲學且深受其影響的魯迅先生，何以有著外冷內熱、大愛大恨的“偏激性格”了。
□麥葉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