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句江湖話，被我拿來做學術批評，表面觀是因應了這個時代的藝術亂象，事實上卻是話語的游走、遷移以及跨界所致。我之所以這樣做，一方面是緣于當下學術話語體系建構的急需與必須，另一方面是試圖將某種樸素的平等與公允意識轉達到日常的文化批評現場。這種簡陋而誠實的努力，不知會獲得怎樣的文化后果，但我仍然想砥礪一下個我的勇氣。
??? 大概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出生的人，都有一種天生的使命感。我在進行即時的文化批評時，心中總是按捺不住那種恨鐵不成鋼的急切。也許是過于的開門見山，擊中了一些人的切膚之痛，他們在個別不得不與我相見的場景，總是不由自主地喊話：“大家”都是兄弟。常言道，聽話聽音。也就是說，中國話的歧義性造就了它的豐富性。一旦得不到全面的正解，便說明一個人的傾聽出了毛病。我自認為，兄弟之要義，在于個體榮辱的共同擔當。有鑒于此，兄弟之情在我的文化批評中呈現出更加嚴苛的境況。至于兄弟的接受度如何，我倒沒有多想。
??? 但凡真正的藝術家，都是有過去的人。這種過去跟我的經歷有多大的融合度，確實在相當的程度上，影響到我做具體文化批評時的準確性。過去，一般包括兩類。一類是生活經歷，一類是藝術經歷。前一類經歷是一種顯在，即所謂的時代之時。后一類經歷是一種隱在，體現為一種見識的縱深。眾所周知，一個藝術家見識的生成，是離不開對前輩藝術大家的學習的。學習的持久性，令藝術家與前輩藝術大家一來二去建立了親密的對話關系。隨著對話的深入，藝術家不知不覺便獲得了一種致命的穿越時空的共感：“大家”都是兄弟。 “大家”替我們說話，“大家”替我們活了一遍。久而久之，這種你我不分的對話，就會制造影響的焦慮。什么事，唯大家是從。一個“從”字，一下子抹殺了學習與創造的界域。 “大家”之大，在于它是對幾代人的總結。一定意義上，它就是對后人的某種藝術包辦。后來的藝術家，如果不及時解除這種包辦，那么他就難以從“大家”那種血液似的陰影里走出來。
??? 不把“大家”當外人，而是視作兄弟，這很有利于藝術家跟前輩藝術大家的對話。然而，這種無間的關系，也會產生另外一種結果。前不久，我看了一個由企業贊助的書法大賽作品展，駭了一跳。從一樓到二樓，從前庭到后院，全是“二王”的蹤跡。在嘆服二王強勁生命力的同時，我不禁要問：大家怎么忽然成了兄弟？一個爹的因緣，令大家在現場其樂融融，不但誰也不會指責誰，而且經常會冒出跟前輩大家比肩的瘋言傻語。勿庸置疑，在我這里，前輩大家是個體的，后學大家是集體的。一個個體造就了一個集體，之于個體是一種驕傲；之于集體卻是不可言狀的悲哀。藝術是不能打捆的，貴在成“個”。個，既是藝術差異化的表征，又是藝術家獨立性的標識。藝術家在日常的生活中可以稱兄道弟，倘若在藝術追求上也稱兄道弟，那么其貌似豐富性的藝術貧瘠，就要在當下的藝術界肆虐了。
??? 何以會一起刮風呢？我想，藝術之趨同性的發生，不外乎兩個原因：一個是將經典結石化；一個是將根據當成了根。中國書界流行書風之后，不少書家開始在既往的經典里找尋自己的活路，這沒有錯。然而，對經典的認知之于每個個體卻發生了極大的偏移。有的受“第一”的誤導，將“第一”當成了中國書法經典的唯一；有的將書法經典之一深挖細刨，試圖練就個我書寫的獨門絕技。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如今的資訊太發達了，靠信息不對稱來引起關注的文化事件幾乎概率為零。這種情形下，閱讀差不多，就極易演化成諸多的不約而同。由此，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再不是酒熱之后的笑話，而成了活生生的藝術現實。再者，就是一些書家嫌自己的的筆畫不扎實，生怕行家說沒有來歷，于是就到經典中去找尋根據。殊不知，經典是根據不假，但不是前輩書寫大家書寫的根。前輩書寫大家進行具體的書寫時，并無任何碑帖可依，可依的只有世間萬物以及個我的內心。他們的書寫或依物取形，或依心取態；情與態的化生，便是造像的奠基。這種境遇，怎么寫都是自己的。我想，作為一個后學，既然繞不過去這些前輩書寫大家，不妨以兄弟之情，探究他們的藝術之思。如此，既可避免將他們當作高山似的路障，又可借他山之石來壘個我的藝術爐膛。不亦樂乎！
□格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