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有章華臺,遙遙云夢澤。”云夢大澤,楚文化發源地之一。
春去秋來,滄海桑田,昔日古澤演變為江漢平原。在星羅棋布的河道與沙洲之上,云夢因大量珍貴簡牘的出土而聲名遠揚,激蕩著“氣吞云夢”的時空回響。
4日下午,在湖北省考察調研的習近平總書記來到孝感市云夢縣博物館。俯首駐足間,一簡一牘處,往事越千年。
簡牘載春秋
云夢睡虎地,地貌形似臥虎。
這里地如其名,往事如煙,金戈鐵馬早已融入歲月長歌,藏進云深不知處。
寧靜被打破,源自49年前,一批秦簡的發現。
當鏗鏗的鋤聲穿過土層愈發清晰,隨著一聲悶響,相隔千年的日光照進地下,秦墓中的1000多片竹簡重現天日。這是繼銀雀山竹簡、馬王堆帛書之后,我國文物考古工作的又一重大發現。
經考證,秦墓主人名“喜”,作為秦國的基層官吏,他一筆一畫、年復一年,把秦朝頒布的法律條文記錄于竹簡,其中《秦律十八種》等一系列詳備的律令,填補了秦代法律文書記載的空白。1155枚竹簡、4萬余字,內容涵蓋政治、經濟、軍事、文化……堪稱“秦代的百科全書”。
竹木無言,文字有情。行走博物館,一半是家國情懷的宏大書寫,一半是普通百姓的人間煙火。
“二月辛巳,黑夫、驚敢再拜問衷,母毋恙也?黑夫、驚毋恙也”,展陳中有迄今考古發現最早的家書。秦楚交戰前線,士兵“黑夫”和“驚”兄弟在木牘寫下的信,幾經輾轉,最終交到長兄“衷”的手中。
歷歷秦簡事,悠悠寸心知。在秦統一中原的烽火連綿中,普通將士的故土情深、孝悌之義,寄寓在一聲聲問候中,透過歷史的罅隙,依舊熱烈如初。
簡牘承文脈
“惟殷先人,有冊有典。”由殷商至魏晉,簡牘是中華先民最普遍的書寫載體。楚簡飄逸浪漫,秦簡古拙生動,漢簡規整嚴謹,書寫在竹木上的文字“傳于異地,留于異時”,成為中華民族的集體記憶。
不僅是簡牘,陶文、甲骨、帛書,典籍于方寸之間包羅萬象,共同講述著華夏歷史。“幾千年來,我國流傳下來的各種歷史文化典籍浩如煙海,其豐富和完備的程度,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可以相比。”
文化淵藪,金聲玉振。2013年11月,習近平總書記來到山東曲阜孔子研究院,饒有興趣地翻閱桌上擺放著的《孔子家語通解》《論語詮解》,說道:“這兩本書我要仔細看看”。
殷墟出土的甲骨文,把中國信史向上推進了約1000年。2022年10月,在殷墟博物館,總書記感慨地說:“殷墟我向往已久”。
從“仔細看看”到“向往已久”,一次次在典籍前的端詳,一句句對文脈傳承的叮囑,一封封給文博工作者的回信,背后正是對歷史的尊重,對文明的思考。“我十分關心中華文明歷經滄桑流傳下來的這些寶貴的典籍版本。”2023年6月,總書記考察中國國家版本館時強調,要加強對典籍、版本的搜集整理工作,把中華文明傳承好、發展好。
簡牘鑒古今
簡牘中蘊含的治國理政智慧,抵御了歲月漫長,至今仍具有借鑒意義。
云夢睡虎地秦簡,用大量的墨書秦隸記錄著公元前的律令歷法。當地秦簡愛好者與皮影藝人共同創作小品《秦律戲中戲》,根據睡虎地秦簡《秦律十八種·田律》改編而成。主管律法的官員苦苦勸說家中老父勿燒秸稈,又將破壞生態環境的“村霸”繩之以法。
“春二月,毋敢伐材木山林……不夏月,毋敢夜草為灰”。《田律》被公認為世界上現存最早、最完整的環境保護法律,其按照節令而有所區別的生態保護規定,體現出“順時施政”的智慧。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國古代大量鴻篇巨制中包含著豐富的哲學社會科學內容、治國理政智慧,為古人認識世界、改造世界提供了重要依據,也為中華文明提供了重要內容,為人類文明作出了重大貢獻。”
在睡虎地秦簡的《為吏之道》中,開篇即強調“凡為吏之道,必精絜(潔)正直,慎謹堅固,審悉毋 (無)私”。
“公生明,廉生威”“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不能動搖山岳,震懾州縣,為不任職”……總書記多次引經據典,從傳統文化中吸取“廉”元素。
前不久,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七次集體學習時強調,高揚中華民族的文化主體性,把歷經滄桑留下的中華文明瑰寶呵護好、弘揚好、發展好。
接力保護修復,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利用紅外成像技術綴合殘片、釋讀文字,云夢縣博物館實施展陳提升工程,新設文物魔墻、多媒體動畫講解;大力傳承弘揚,發布“喜”的3D復原頭像,開展“簡述歷史”“‘牘’懂家書”等專題社教活動,舉辦學術性與通俗性相結合的講座,讓“冷門絕學”煥發新活力……
古為今用、以古鑒今,古老的簡牘,正在續寫新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