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低矮的坯墻,被煙熏得黑漆漆的四壁,土炕旁一張舊條桌,幾根粗制木凳,這便是我記憶中的三叔的小屋。
??? 三叔獨身,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他家是非少,再加上三叔脾氣好,不嫌煩,有人緣,來三叔小屋串門的特別多。每到秋后,地里農活少了,尤其是冬天,來小屋下棋的、打撲克的、閑聊的,擠得滿滿的,每天不斷人。有人舍著自家的明亮敞房、閑著幾十寸的大彩電不看、空著舒適的沙發不坐,在小屋一站大半天,反而覺得舒坦。
??? 在小屋里,人們天南地北,從古至今,無話不談。這小屋能給人解悶兒,能給人除憂,能讓人愁容換笑顏。不管誰不高興,不等你開口,便會有人問“怎么了? ”“嗨,煩! ”“煩個茄子,來,打一把。 ”幾把撲克下來,煙消云散。有時聽著你長吁短嘆,就問“愁啥? ”“還不是有兒的好處啊,人家女的那頭同意娶了,可咱總湊不齊彩禮錢。 ”“我剛賣了一頭豬,缺多少?我手底下有二百……夠了夠了,多大的困難啊,一準沒問題! ”
??? 有好幾年,村里安排晚上值勤,值勤的人每隔半個小時就敲著梆子圍著村莊轉一圈兒,轉完了就在三叔的小屋落腳取暖。人們管小屋叫“警屋子”。這小屋成了村里人的保護傘。
??? 有一年,三叔的小屋翻修房頂,沒用三叔叫,一下子來了一二十口子人,把兩間小屋圍了起來。人多房小活少,大伙輪流著干,一半干一半玩。晌午,三叔準備管飯,人們卻七嘴八舌地打起了笑談:“這點活管飯?還不夠飯錢哩。 ”“是啊,我平時在自己家的時間還不如在你小屋的時間長,給你修屋就是給我自己修屋,自己的活自己管飯。可不是吹,你這小屋是大伙的……哈哈……”人們哈哈著散去了。
??? 如今,三叔走了。隨著生活的變化,人們打工的打工,掙錢的掙錢,不再分農忙和農閑。就是有閑著的,也只是偶爾在這家或那家一起搓搓麻將,打打撲克。再不就是吃飽了飯沒事,仨倆兒地圍著村轉轉。從三叔的小屋前走過,便會思潮涌動,感慨萬千。
玉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