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飯后,我習慣到休閑廣場上走幾圈。
??? 從西北角進入,然后向南、向東、再向北,便來到廣場北門八個高高的燈柱下,燈柱西面有塊地面平整而光滑,有位六十歲左右的老人正寧心靜氣地在那里寫字。老人個子不高,臉微黑,頭發花白,一身簡樸的裝束。他站在那里,左手握一根細繩,下端系一個小水桶;右手握一支大筆,和地面垂直,筆桿足有一米多長,筆頭也有三四寸。
??? 我停下來靜靜地看著。老人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表情寧靜安詳,仿佛置身曠野之中。每寫兩三個字,老人就緩緩地往后退一下,接著寫。
??? 我覺著靜靜地看老人寫字是一種享受——他靈通的動作里蘊含著美,似流動的音樂,又像抑揚頓挫的詩句,讓我想到“筆走龍蛇”、“龍飛鳳舞”之類的字眼。
??? 那支大筆在他手中已出神入化,有時似行云流水,有時如猛虎下山,行草結合、剛柔相濟,如勁舞、如太極,看似不甚經意,隨意中總不離法度,一字一畫都滿含著美感。尤其那個“卻有晴”的“卻”字,老人寫得尤其認真,特別是最后那一豎,仿佛寄寓了老人多年的情感,又不想一下子釋放出來,筆頭先在空中停幾秒,仿佛在蓄勁,然后突然按下去,越拖越長、越拖越輕,有種余音繞梁三日不絕的韻味,我的心情也隨之起伏著……寫的內容也好,大多是古今膾炙人口的優美詩句:“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 最讓我羨慕的還是他從容淡定的神情,人多時認真寫,人少時認真寫,無人看時照樣寫,有人贊嘆時不稱謝,小孩子圍他轉、干擾他寫字也不惱,只稍稍一停,然后繼續寫下去。多么難得的修養,多么可貴的境界!
??? 每個人既有快樂,也有煩惱,相信老人家也不例外。但此時此刻,所有煩惱都被他淡然地抹平了,剩下的只有達觀與超然。
??? 他只管在那里寫,不理會別人,似乎也忘了自己,完全沉浸在潛意識里的快樂里,只管瀟灑地抒發著內心的情感,這是一種難得的精神狀態,“欲除煩惱須無我,歷盡艱辛好做人”,這也是歷練的結果吧。
??? 于丹教授曾熱心解析《<莊子>心得》,在這充滿壓力和浮躁的時代,這樣撫慰心靈的篇章自有其作用,對慰籍人們焦灼的心靈不無裨益。但包括于教授在內的蕓蕓眾生,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拋卻功利、不理世俗呢?又有多少人能像眼前這位老人,能夠靜靜地享受這物我兩忘的境界呢?
??? 此時此刻,老人仍在默默享受著精神的安寧,這安寧值得讓我羨慕。每次,當我心緒不寧、神浮氣躁時,就會想起這位老人,想起他寧心靜氣寫字的樣子,我的內心就會稍稍得到安寧。
??? 天冷了,好長時間不見老人來廣場寫字了??墒敲看紊⒉綍r經過廣場北面,我都會朝那邊看看,看到那邊空空的,沒一個人影,心中總有點失落。
??? 不知道老人現在去了哪里,有些想他!
??? 陳德軍,又名陳德均,高級教師,德州市作家協會會員。曾在中學從教15年,現任禹城市教育局教科所所長。先后獲得全國目標教學研究先進個人、山東省教育科研先進個人、德州市教學能手、禹城市名教師等20余項榮譽稱號。 2010年起,業余時間開始嘗試散文寫作,迄今已在 《時代文學》、《當代小說》、《魯北文學》、《齊魯晚報》、《德州日報》、《德州晚報》等報刊上發表散文、隨筆60余篇,五篇散文在全國性征文比賽中獲獎?!耜惖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