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親是一地道的農(nóng)民。別無所長,唯有高高的嗓門,在村子里是獨一無二。村子?xùn)|頭吆喝一嗓子,村子西頭能聽見;從南邊一喊,在臨近的北村便知曉。
??? 遺憾的是,父親在那沒有展現(xiàn)自我的平臺里,那地道的男高音沒有展現(xiàn)出來,而如今,有了諸多百姓秀的舞臺,他卻不能再展現(xiàn)了——2013年的8月,成了我的黑色月,高嗓門的父親,因病過早地離開了!每想于此,便心如刀絞一般地痛!
??? 2012年6月10日,滿是黃色的父親從禹西小村來到小城,站在我面前時,自己一下驚呆了:一向紅光滿面的父親這是怎么了?掛號、問診,等化驗的結(jié)果出來時,大夫悄然告知,此病不妙,你還是去省城吧!在省城一大醫(yī)院,專家拿著片子集體會診,得出的結(jié)果是阻塞性黃疸,即肝門部膽管癌,且已轉(zhuǎn)移!立時,不爭氣的淚水便像斷了線的珠子,從眼眶中滾落出來。自己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一向體格健壯的父親,咋會得了不治之癥?抱著醫(yī)院誤診的想法,來到了另一家醫(yī)院,得出的答案是炎癥!許是難以接受不良結(jié)果的緣故,拿著有炎癥的會診單,著實把開始的那家醫(yī)院罵了個痛快,什么狗屁專家,簡直就是糊弄人、嚇唬人!但直到我們拿著片子找到腫瘤權(quán)威專家,才不得不接受了這一殘酷:父親真的患了不治之癥!
??? 病床上的父親依然是高嗓門,他從我的眼里沒有找到答案,他在我的嘴里找到了治愈的希望,常對臨床的人說,就是一個小石頭,好治!也正是這樣的樂觀,才讓父親接受了轉(zhuǎn)院去省城治療的事實。當(dāng)他從手術(shù)室出來,看到自己腰際多了一根引流管時,心里才有些焦急,尤其是當(dāng)大夫要求他將引流出來的膽汁喝下時,他的高嗓門在病房內(nèi)外響起:“把管子給我拔掉,我也不喝膽汁,死也不喝! ”我心里流血臉上“溢笑”:“爸,這管比你的兒還親,兒不能常伴你左右,但這引流管能分秒不離;膽汁雖苦,卻是你最好的消化藥! ”
??? 慢慢地,父親無奈地學(xué)會了承受。回到村里還向老友戲稱:“你們誰能隨身攜帶上萬元的‘飾物’,俺能! ”父親是一個愛干凈的人,為了不影響兒女們的食欲,甭管刮風(fēng)下雨,他常在吃飯的時候,一人跑到院墻邊,將常人難以想象的膽汁咽下:“我要斗爭,要與病魔作斗爭! ”病魔因為父親的堅持而退縮,被專家診為僅能維持6個月生命的父親奇跡般挺了過來!吃著2013年春節(jié)的餃子很是感慨,大著嗓門說:“孩子們都不用掛心,政府每月都給俺們養(yǎng)老金,這樣的好日子真是沒有過夠呀! ”饒是如此,父親的身體狀況一天不如一天,且日漸消瘦下來,由原來的180斤逐漸到120、100、80斤……到后來,為父親按摩時,摸到脊椎如同一根生硬的大筋,我常獨自背過臉去,克制自己不說話,生怕自己的哽咽令父親生疑。
??? 父親是病著的,但父親是健康的。病的是軀體,健康的是身心。他常教育我,老實做人,踏實做事。等71歲的父親,生命用天數(shù)、以時計的時候,沒有了昔日的高嗓門:“孩子別哭,爸不糊涂,早就知道自己得了沒有好的病,之所以沒有點破,是怕你母親擔(dān)心,我走了,一定要照顧好你們的母親! ”“嗚嗚……”被父親的病痛壓抑了許久的我,終于在父親面前長長地痛哭了出來……2013年8月13日,也是農(nóng)歷的七月初七,高嗓門的父親沒有留下任何遺言,安祥地離開了我們,告別了他無比留戀的世界。一年來,我悲痛著,緬懷著,但記得更多的還是父親高高的嗓門:老實做人,踏實做事!父親,兒子深深懷念你!懷念,我那高嗓門的父親!
??? ●高汝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