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玉米、谷子、大豆、高粱……方方片片,條條塊塊,像綠色屏風,過濾著空氣,裝點著田園。小路,蜿蜒曲折,從綠叢中走來,又向綠叢中走去。漫步田間,似游綠海,如入夢幻。敞開心扉,盡情呼吸著那甜潤、清新的空氣,宛如飲進甘泉,洗盡無盡煩惱,蕩滌一切疲勞,沖刷所有污垢。清泉在田間靜靜地流淌,如同少女信步遐思。水中天光云影,似羊群、似白駒。渠邊青草野花間,閃爍著點點彩蝶、蜻蜓,魚兒忽而漫游水底,忽而躍出水面。幾聲鳥鳴,云空傳唱,使田園景色達到極致,更增添了“青紗帳”的韻味和情趣。使人忘卻塵世,如入仙境……
每到深秋,田園中又變幻出一幅流金溢彩的風韻。黃澄澄的谷穗,白花花的棉花,紅彤彤的高粱,綠油油的包米……描繪出一個絢麗多彩的世界。那勞作的疲乏,心智的憔悴,那“狗看家、雞守門,家家戶戶沒閑人”的場面,換來這壯觀的美景,農民從心里頭往外樂:又是一個豐收年!
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誰也說不清他們的祖祖輩輩在這里生活了多少年,他們呼吸著綠色的空氣,吸吮著綠色的河水,天長日久,他們的軀體凸露的血管是綠色的,里面涌動著的血液仿佛也是綠色的。如果這廣袤無垠的大地上沒有了綠色,他們的血液就不再流淌,他們的心臟就不再跳動,辛勤勞作的農民,早已和這綠色融為一體了。難怪他們愛護莊稼就像愛護自己的孩子,甚至自己的生命。因為他們的每一根神經都伸延到了每一片葉片的每一根葉脈上,他們的血液都融進了每一棵莊稼的每一條根系中。誰要損壞了莊稼——無論是害蟲、風雹、牛羊……他們都會感覺到鉆心的疼痛。
老一輩農民,都有一雙長滿了綠色老繭的大手,就是這些老樹皮般的雙手,精心培育著每一棵幼苗,讓其代代茁壯成長。耕種、澆水、施肥、治蟲、精管、收割、打軋。星辰為伍,風雨為伴,一滴汗珠粉身八瓣,農民苦,農民累……然而,每天夜晚,老農們沖上一壺老酒,細細品味著,享受著。喝完這壺老酒,老農們便得到了最大的滿足。莊稼一代一代地被生長,又一代一代地被收割,那飽滿的糧食、松軟的棉花、豐碩的水果、鮮嫩的蔬菜被運到城里,被運往各地,養活著人民,豐實著人們的生活內涵,那滋味,慢慢咀嚼,愈覺余味綿長……
尤其是呀呀學語的孫兒們歡蹦亂跳地玩耍于爺爺的雙膝間,爺爺們望著延續香火的子孫們,恰似年復一年的“青紗帳”,那爬滿深深阡陌的憔悴的臉上,樂成了一朵花,煩惱頓失,疲勞全消。
爺爺、爺爺的爺爺們都“睡”了。他們都睡在莊稼底下,化為泥土,滋潤著莊稼的根系,他們的靈魂,呵護著珍珠般珍貴的“青紗帳”。孫子輩們又接過爺爺們的鋤頭,年復一年地培育著這無垠的“青紗帳”。
??!青紗帳,農民的命根子。雖然木犁變成鐵犁,鐵犁變成“鐵牛”,“鐵牛”又變成聯合收割機……但,這“青紗帳”,無論世界如何變遷,還是農民的命根子。
我,鐘情——“青紗帳”!
●張寶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