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年我十一歲,讀初一。學校離家十多里,食堂的伙食很是寒酸。長久下來,身體干干巴巴像一棵會移動的秋天的狗尾草。而家里的光景也并不甚好。即使這樣,每次上學母親總是事先煮好七八個雞蛋塞到我的包里,給我補充營養。一邊給我收拾東西一邊囑咐我:“在學校多吃點,晚上睡覺蓋好被子……”我一邊盯著十四寸的黑白電視,一邊應和著。
??? 后來去外地上大學。有時候忘了給家里打電話,母親總是按時打過來。先是一頓嚴肅的埋怨,接著是幾句那時在我看來毫無營養的話:“吃飯了嗎?吃的什么?別怕花錢。 ”我機械地回答著,心里想著自己的心事。
??? 三年前的那個夏天,我生病住院。母親每天一早都會乘車到醫院來照顧我。而我知道母親有暈車的毛病,但她一直堅持,直到我病愈出院。從那之后,母親也得了一種怪病,每次我感冒,就緊張得不行,不停地打電話催著我:“趕緊去醫院打個點滴吧!別拖著……”
??? 我耐心地聽著,并安慰母親:“沒事的,吃點藥就好了! ”好讓她那顆懸著心的夜晚能夠安然。
??? 結婚之后,我在城里安了家。每隔一段日子,母親便來小聚。母親是個缺乏方向感的人,進了城就不知道東西南北,為此總是被父親笑話。于是每次送母親回去,我總是把她送上車,囑咐她:“路上看好包,拿出零錢,別坐過站,到家打電話……”有時我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小心了,母親這么大的人了,這些還用做兒子的去叮囑嗎。等下次母親來,這些話還是不由自主地蹦出來。
??? 這幾年母親上了年歲,身體也大不如從前,咽炎的毛病每到冬天便發作得厲害。母親只是去診所拿點藥片吃上幾天,稍一緩解,便不再用藥。我知道母親怕花錢,更確切地說是怕在自己身上花錢,在她的兒子身上她是從不吝惜的。每次回家,我都勸她:“去醫院檢查一下,別怕花錢! ”母親聽了,總是笑著搖搖頭說:“俺不去!沒事!”我一遍遍地勸,母親一次次地拒絕。
??? 我越來越明確了“嘮叨”的樣子。所謂“嘮叨”就是一根線,線的那頭是母親,線的這頭是我。她走多遠,我就跟她走多遠;她走多久,我就跟她走多久。經常變換的是嘴邊嘮叨的話兒,恒久不變的是那顆牽掛的心,一刻不停,執著前行,不管你聽與不聽,她都在那兒。
張呈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