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那天，看見辦公室的小張帶著新來應聘的老師去餐廳就餐，我覺得這個似曾相識的畫面特別溫馨。一年前，我來這所學校應聘時，也是小張接待了我并領我去吃飯。還記得，那天她穿著一件淺色連衣裙，整個人素雅、清麗，再加上她娓娓動聽、不厭其煩地介紹，我突然對這所離家千里之遙的陌生的學校有了一種親切感。人大概都是如此吧，對一個新地方的印象多半源于見到的第一個人的感覺。
二
??? 剛來時，舉目無親、形單影只，心中說不出的孤獨、寂寞。一次，在樓梯口，迎面碰見一位女教師牽著小女兒下樓。小姑娘兩三歲光景，走路還有些蹣跚。我側身讓路。“叔叔好！”在母女倆擦身而過時，我聽到一聲稚嫩的童聲。起初我還以為是叫別人。 “叔叔好！ ”小姑娘又沖我叫了一聲。“你好！小朋友好！”我趕緊折回身來，激動得竟有些語無倫次。這是我到外地后，第一次有人主動向我問好。一連幾天，我的心里都是暖暖的。
三
??? 去餐廳的路上，看見一個小男孩跌倒了，家長不在身邊，“哇哇”地哭起來。我正想去扶，去就餐的學生隊伍中跑出一個女生，扶起小男孩，拂去他身上的泥土，一邊用紙巾替小男孩擦拭臉上的淚水、鼻涕，一邊柔聲柔氣地哄他。等小男孩稍稍平靜，就牽著他的手去找媽媽了。我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們。遠遠的，竟飄來他們的笑聲……
??? 有這樣的學生，這個學校值得你去融入。
四
??? 中秋節，學校沒有放假。晚上，班里舉行聯歡會。這群不識愁滋味的少男少女，狂歌勁舞，把教室弄得熱火朝天。
??? 我悄然走出教室，在走廊上憑窗遙望西天，幾顆疏星如幾滴清淚掛在天際。想起千里之外的家人，不禁黯然神傷。
??? “老師，想老婆了吧！ ”幾個女生在我耳邊大叫。
??? “哪能那么沒出息？ ”我趕緊搪塞。
??? “走，一塊兒看月亮去！ ”幾個瘋丫頭不由分說，拖著我就走。我的心頓時月朗風清，一如今晚的天空。
五
??? 學生很有教養。每當我上課有精彩表現，如聲情并茂地為學生背誦古詩文，或為學生朗誦自己的下水文，學生就會自發地報以熱烈的掌聲。應該說，這是我收獲掌聲最多的一年，也是我任教以來成就感最強的一年。
??? 學生很有情意。在公寓值班，常有學生硬把水果塞到我手里。當地出產的蘋果、櫻桃馳名全國，感受著學生濃濃的情意，品味著香甜的水果，讓人覺得生活都是甜的呢。
六
??? 結婚十年，我又選擇了漂泊，最對不住的當屬妻子和女兒。記得離家的前夜，風雨交加、電閃雷鳴。一家人早早地熄燈躺在了床上。往日，睡前我總會給女兒講故事或干脆胡鬧一陣，一家人笑得唧唧咕咕的。今晚誰都無話，室內一片沉寂。
??? 窗上劃過一道閃電，接著一個響雷。“我怕！ ”女兒呢喃著，身子向我靠過來。“不怕！有爸爸在。”我握住了女兒的小手。幾乎同時，我的另一只手也被妻子握住了。那一刻，淚水肆無忌憚地涌出。黑暗中，一家人緊緊地牽著手，靜靜地聽著彼此的呼吸。仿佛天地間都是空空的，只有我們三個人。
七
??? 放假回家，一次，我在外屋看書，女兒在里屋看電視。我聽到“天氣預報”，就高聲對女兒說：“看一下煙臺的天氣。 ”說完又感覺到白說，因為“天氣預報”已經完了。“18℃，有小雨。”不料，女兒張口就來。我驚訝。女兒說：“我和媽媽每天都看你那兒的天氣。 ”我一下怔住，良久，背過身，偷偷擦去滲出的眼淚。
八
??? 每次出門，母親總是堅持到村口送我上車，怎么勸也沒用。對我當初的選擇，老人沒多說什么，因為她知道，年過而立的兒子不會一時心血來潮。
??? 車開動了。回頭望見母親的身影模糊在煙塵里，我的眼睛也模糊了。父母已經蒼老，我沒有任何理由再讓他們為我牽腸掛肚。
??? ……
??? 懷著一顆細膩、感恩的心在天地間行走，收藏點點滴滴的感動。我發現，這個不圓滿的世界竟是如此溫馨、美麗。
孫海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