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人:曉東 作者:馬書貞 整理:楚艷艷
再婚的兩人通常被稱為“半路夫妻”,有著各自的人生經歷,重組家庭面臨著更多的矛盾,這些矛盾,讓曉東和方玲之間的感情漸漸發生變化。以下是曉東的自述:
1
認識方玲還是在妻子梅子在世的時候。
方玲和梅子是一個村里的姑娘。我和梅子結婚后,方玲嫁到了鄰村,開始沒太多來往,是梅子看方玲孤獨,交流才逐漸多了起來。那時,方玲的女兒已考上大學,兒子剛上高中,她在一家幼兒園當老師,收入也不高。方玲的丈夫去了南方打工,在那邊和一個女子同居過日子,對家里不聞不問,方玲對他死了心,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生活,日子過得挺累。
巧合的是,我家的地與方玲家的地相鄰,因此,到了農忙時節,梅子總要讓我開著三輪車幫方玲往家里運送小麥玉米。方玲對梅子和我很是感激。
前年六月,不幸降臨,梅子因突發心肌梗塞,離開了我和女兒芳芳、兒子桐桐。我們一家人送梅子上路的那天上午,方玲也來了,她看著梅子的遺像,哭得很傷心。
梅子的突然離世,令我們這個家愁云慘霧,兩個孩子臉上沒了笑容。為排解心中的悲痛,我去了附近一家工廠上班,讓自己陷入忙碌狀態,好盡快走出悲傷。
2
梅子去世后,方玲常來幫我處理家中瑣事,她心細,做事也利索,我省了不少心。一個月后的一天上午,我接到方玲的電話,她說想和我談談,當天下午,我趕到方玲家中,我們兩人敞開心扉,聊了許多。
方玲告訴我,幾天前,她和丈夫領了離婚證,結束了他們早已名存實亡的婚姻,兩個孩子歸丈夫撫養,現在家中只剩下她自己。最后方玲認真地對我說:“曉東,我這幾年一直沒離婚的原因,一是怕兩個孩子受委屈,二是因為沒有遇到合適的人。也許咱倆今生有緣,你的樸實、善良打動了我,往后我們一起走!”
方玲的一番話,讓我既激動又高興。方玲長我一歲,她性格活潑開朗,長相也漂亮,為人處世更是落落大方,與她在一起,生活必然有滋有味。那天,我和方玲約定余生互幫互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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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方玲欲重新組建家庭的事兒首先遭到了女兒芳芳的反對,方玲第一次走進家門,芳芳就到她母親墳上哭了一場,然后去了姥姥家,還在電話里沖我吼:“爸爸,我以后不再踏進這個家了!”
再婚不只是我多了一個伴兒,孩子們也多了一個母親,我打心眼兒里希望這個家庭能夠和睦相處。但女兒的反抗態度讓我左右為難,接下來的時間,我一邊安撫方玲,一邊做著女兒的思想工作。
在梅子去世三個月后,我和方玲商定結婚。我給親戚朋友發去了喜帖,在一家酒店訂了幾桌酒席,準備簡單地舉行一個結婚儀式。那幾天,方玲臉上總是掛著笑容,我知道她和我一樣,期待著我們的新生活。
但在婚禮的前一天晚上,梅子的三個弟弟突然結伴來到我家,一臉嚴肅地對我說:“你倆結婚我們不反對,但必須在姐姐百日之后舉行婚禮,明天喜宴不能辦。”聽他哥仨的口氣,沒有一點商量的余地。因覺得對不起梅子,我決心尊重梅子家人的意見,匆匆取消了婚禮。
就這樣,沒有儀式,也沒有祝福,方玲悄悄走進了我的家門。她心里頭難過,但努力克制住了,她說:“梅子姐生前待我很好,這也算是我為她做些事情吧。”我聽了,心里頭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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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方玲對芳芳一臉笑容,但芳芳總擺出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一天中午,趁方玲在廚房做飯的時候,我叫住芳芳說:“孩子,你后媽挺喜歡你的,你叫她一聲……”“不,爸爸!”芳芳迅速打斷了我的話,“你只顧你自己,不惜傷害別人的感情,你結婚和別人商量過嗎?”這時,方玲已端著飯菜走進屋來,芳芳用手指著方玲對我說:“爸爸,她不是我媽,我媽已經死了!”“住口!”我沖芳芳怒喝一聲,掄起巴掌朝她的臉上打了過去,芳芳捂著臉哭著跑進了里屋,方玲手中的盤子也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她臉氣得通紅,說:“曉東,我拋家舍子跟著你,是看中你這個人踏實肯干,希望你能給我帶來幸福,沒想到卻破壞了你的家庭關系,這樣的結果不是我想要的。”方玲對我說,她高估了自己的耐心,也低估了孩子們的固執心理。不顧我的阻攔,方玲收拾東西回了娘家。
我心里難受,沖著芳芳發了脾氣,她趴在床上流眼淚。當天晚上,我和芳芳一塊兒從方玲娘家把她接了回來。
第二天,芳芳決定去省城打工,加之兒子桐桐在外地上學,家里只剩我和方玲兩人相互扶持著,日子倒也多了些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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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去年國慶節,芳芳要結婚才回到了家。那天,芳芳吃罷早飯,穿上外套準備出門,一掏兜她忽然臉色大變,沖著我喊:“爸爸,我兜里的一千元錢不見了!”我擺手:“這幾天家里有人,進不來賊,你再找找。”芳芳猛然打斷我的話:“說不定你招來個家賊。”我沖芳芳一瞪眼,“芳芳,這種事沒憑沒據怎能亂說,以后不要再提了。”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但原本的成見加上這次的丟錢事件,芳芳在家待嫁的那幾天與方玲關系特別緊張,兩人相互不理睬,我兩頭勸導,但見效甚微。
芳芳出嫁后,我和方玲的感情也出現了一些裂痕。方玲的工資一直在她自己手里,她與前夫的兩個孩子雖然是跟著父親生活,方玲也會不時給他們錢花,這事我一直清楚,并沒有多說。
可最近,方玲要我將工資如數交給她來管理,我聽后感覺無法理解,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兩個孩子是跟他父親生活,如果有需要錢的地方我會給,但不能全給,何況桐桐結婚也需要錢,我得為他操心。”我明白,我的拒絕會讓方玲心生間隙,但事關家庭的根本與孩子的未來,我不能糊涂。就這樣,我和方玲信任著,卻也防備著;親近著,卻也疏遠著,利益之外,不知還留有幾分真心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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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元旦,芳芳打來電話說她流產了,正在縣醫院治療。那天恰逢周日,我準備和方玲商量著一塊去醫院看望芳芳,方玲卻沒有理會,只甩下一句:“兒子說過來看我,要去你自己去吧。”我不由怒火中燒,沒給方玲好臉色,自己去了醫院。“你方姨有點事兒脫不開身,她讓我叮囑你照顧好身體。”病房里,我跟芳芳這么說的,心里還是希望兩人不要生分。
傍晚,我回到家時,方玲沒在家,打她的電話也不接,我在不安和擔憂中度過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中午,方玲回來了,我怒氣沖沖地質問她,方玲卻冷冰冰地對我說:“你看你的女兒,我就沒權利看我的兒子?”她接著說:“曉東,我來這個家一年多了,我們結婚那天都曾向對方承諾,要好好呵護對方,對待對方的孩子像自己的孩子一樣,可是,直到今天我們誰也沒有做到,我害怕繼續這樣下去會給彼此帶來更大的傷害……”方玲哭泣著再也說不下去了。
望著垂淚的她,我一時糾結萬分,新家庭是美好的,也是脆弱的,我們的第二次婚姻,是不是已走到了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