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 兒現在已近不惑之年,可是在您面前似乎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已經是個中年人了。我一向沉默寡言,再加上多年在外工作,真正能夠陪伴在您身邊的時間很少,很希望能夠有機會和您說說心里話。
??? 我自幼喜歡學習,論成績是班里的佼佼者,因此家里對我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其實,您并不知道我在升入初中以后,有一段時間不知道什么緣故突然變得有點兒厭學,成績隨之一落千丈,僅僅徘徊在及格線上。因為家里人對我特別信任,平時很少過問我的學習成績,所以都被蒙在鼓里。后來,村里一位與我年齡相仿的孩子,在場院里干活時偶爾和我談起上學時的情形。他說,十分后悔當初沒有好好學習,可惜再也沒有機會了。二十多年過去,我腦子里只記下了他這一句話??粗趩实纳袂?,對我內心觸動很大。我想,與其將來后悔不已,何不趁著現在努力一下呢。接下來的日子,我把落下多半年的功課重新復習了一遍,由于底子好,重新掌握這些知識并不難。家里人天天晚上看見我像平常一樣獨自在屋里開著燈學習,沒有人真正知道其中的波折。
??? 接近中考時,我成了全家關注的焦點。每天早上,您做飯時都會特地用開水為我沖一個雞蛋補充營養(yǎng)。第一次選拔之后,我回到家故意說沒有被選上,爹的第一句話是“完了”。這兩個字像錘子一樣砸在我的心上,此時我才明白自己的分量。我明白自己該做什么,其實說白了我背負的還有全村人的一點兒希望。按當時的條件,咱們這個幾百口人的小村子難得有幾個人離開莊稼地。所幸的是,盡管心里隱隱約約存在著壓力,但是每次考試情緒都很好,終于不負眾望一關一關闖了過來,進入省城一所中等專業(yè)學校。那時在村子里是很風光的,盡管我們家在人前從未炫耀過什么。
??? 在外四年求學時光匆匆而過,然而,就在我畢業(yè)家中生活即將出現轉機之時,您卻病倒在炕上。除了身體欠佳以外,我畢業(yè)之后暫時找不到工作使您心里不得安寧,也是您生病的一個原因。有一天輸液時間很長,天黑之后,您不小心使針頭錯了位,致使剩余的半瓶藥無法輸進去。我很生氣,對您發(fā)脾氣,責備您不知道忍著別動?,F在想起來頗為后悔,老是一天到晚躺著,叫誰能受得了呢。您剛得病時,地里的玉米苗才沒過腳面,等到您能一瘸一拐走出家門時,莊稼已經長成了青紗帳。偏癱使得您從此失去勞動能力,結束治療時正趕上秋收大忙,眼看著地里干不完的農活,您心里很著急,卻也無可奈何。村里好心人不斷勸您寬心,好好照顧自己。漸漸地,您習慣了用一只手做家務,生活上能夠自理。人總得面對現實,您一輩子要強,能夠擺脫心里的陰影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工作之后,我一直是一名普通工人,想起上學時的志向,看看身邊人的升遷,時常感覺慚愧不安。那次回家和您嘮嗑,您對我說,孩子,不盼望你們(兄弟幾個)能有多大出息,不愁吃穿,平平安安就行了。這句話對我和我目前的處境都是很大的安慰。
??? 我現在很少回家,因為您活動不便,每次回去里里外外我都要忙個不停。有次回去,您不由地說,以后回來不能凈叫你干活了,老是干活你們都不愿意回來了。我說,哪兒是怕干活呀,現在不比從前,事情多了。確實,有您的孫女需要照顧,工作生活上事情都多了不少??墒?,我自己也真真切切感到,懶了,不比從前剛參加工作時那么喜歡回家了。
??? 娘,我不敢向您保證什么。盡管那首歌想起來就讓我鼻子發(fā)酸,事實是如今我連簡單的“?;丶铱纯础倍甲霾坏搅?。
您的兒子: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