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訴人:飛飛(化名) 女33歲整理人:吳杰
第一次見到飛飛,是在醫院的病房內。她正拿著一塊毛巾,為一名躺在病床上的男子擦拭身體。嬌小的身材、樸素的衣著,一副無框眼鏡架在堅挺的鼻子上,披肩的長發搭配圓圓的臉,透露著可愛的氣息。
從臨床病友口中記者得知,病床上的男子三十多歲,叫奧翔(化名),因為車禍成了植物人。一周后,記者再次來到醫院病房,又碰到了剛買了午飯回來的飛飛。再次見面,寒暄幾句,一路陪她回到病房,飛飛漸漸敞開心扉,將她和愛人的故事向記者敘述。
16歲時書店偶遇她愛上了他
16歲那年的夏天,德州特別悶熱,中考結束后,飛飛度過了最輕松的一個暑假,沒有作業、沒有上輔導班,每天泡在新華書店吹著空調看著自己喜歡的書。“喂,收一下你的腿,擋路啦。”看到入迷的飛飛坐在了書店的地面上,伸開雙腿輕松的閱讀,一聲抱怨將她從書中喊出,飛飛迅速將腿收回,皺著眉頭微微抬起頭想看看這個傲慢的人。“我抬頭看他,他一邊低頭看我一邊從我面前走過去。可能是我坐在了地上的緣故,當看到他的一剎那,我覺得他特別高大、陽光,是我喜歡的類型。”飛飛回憶起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仍然記憶猶新,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遇見這個男孩的第二天,飛飛依舊來到書店,剛剛選好想看的書坐在地上,“喂,收一下你的腿,小心絆倒人。”一聲熟悉帶著傲慢的聲音再次飄在飛飛頭頂。飛飛這次不單沒有生氣和好奇,反而乖乖地迅速把腿收起來,男孩走過去之后,她的心思便從書中走出來,悄悄地觀察著男孩的一舉一動。“他看什么書,我都悄悄記下,等他去另一個書架的時候,我再過去把他看過的書看一遍,我跟著魔了一樣,一個暑假,他有時天天來,有時候隔三差五來一回,可我竟然就這么愛上了他。”飛飛說。
高中三年同校默默追隨著他
暑假很快結束了,飛飛準備進入高中學習,有一絲興奮的同時,心頭也莫名地浸出些許惆悵。“再也不能去書店了,恐怕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吧。”高中的軍訓,讓飛飛曬掉了一層皮,每天在烈日下暴曬,支撐飛飛下來的只有放空走神去想念書店遇到的男孩。因為走神,飛飛軍訓的時候總是出差錯,為了不影響其他人訓練,教官讓她一個人站在操場的東墻面壁站軍姿。“我相信緣分,軍訓的前五天,我從來沒抬過眼皮看其他班級的軍訓情況,但偏偏就是我被罰站軍姿的第一天,路過一個班級時,我轉頭看到了站在第一排第三個的他,心猛然一緊,接下來的日子里,我站軍姿的時候會偷偷轉過身,看著他們班的軍訓。慢慢地,我才知道他叫奧翔。”
高中三年,每天晚上下了晚自習,飛飛會第一個沖出教室,推上自行車躲在樹下默默盯著奧翔的自行車,直到那熟悉的身影伴著幽幽的燈光出現在車棚推車,飛飛才跟在他的身后,慢慢地騎著車子,偷偷地聽他跟朋友聊天,看著他的背影。“高中三年,尾隨了三年,我性格內向,只是暗戀,從來沒敢表白,哪怕連聲招呼都沒敢打,只是默默探聽他的消息。”
他要結婚了,她決定刪除記憶
1998年,飛飛和奧翔都順利考上了大學。“我想跟他考一個大學,但是直到填寫志愿的那一天,也沒能打聽到他要報考哪個學校,我想這可能是一個緣分的終結吧。”飛飛說。
進入大學后,飛飛徹底失去了關于奧翔的一切消息。2002年,大學畢業后的飛飛回到德州有了一份不錯的工作,從朋友的口中,她也隱約知道奧翔畢業后留在了濟南。隨后,飛飛在家人的安排下,開始了不間斷的相親。“每次相親,腦海里就越發想念奧翔,總是忍不住拿奧翔跟他們做對比。”飛飛笑言。
2008年,已經27歲的飛飛依舊沒有找到歸宿,感情經歷依舊白紙一張。一天下午,正要下班的飛飛發現自己的QQ不停閃爍,打開后發現是高中同學邀請她加入一個同學群。“很多同學在里面寒暄,也有其他班級的同學,大家會不自覺地打聽一些失去聯系的同學的情況,當時我就在群里問了奧翔的情況,大家說他畢業后在濟南工作一年多,后來家里給找了份不錯的工作,就回德州了。”
從同學的口中,飛飛得知了奧翔的QQ號碼,她鼓起勇氣加他的QQ,幾天后,奧翔加她為好友。當奧翔詢問飛飛是誰時,飛飛既緊張又興奮,“我就算說出我是誰,他也不會知道的,我撒謊了,說我是他們班的一個女孩。奧翔在QQ上告訴我,他下周要結婚,歡迎我來喝喜酒。晴天霹靂的感覺,讓我頓時懵住了。我暗戀了十幾年的他,卻要娶別人了。”飛飛沒有再回復奧翔,趴在鍵盤上失聲痛哭,“我恨自己的懦弱,如果我表白了,事情或許不會是這個結果吧。我決定刪除記憶,忘記他。”
車禍中成了植物人,單身的她決定照顧他
奧翔結婚后,飛飛偶爾會偷偷進入他的空間看他的婚紗照,每當此時,她多么希望婚紗照上的女子是她的模樣。“那時候我想,或許我會隨便找一個人結婚,然后就這樣默默地注視他一輩子吧。”
2008年到2010年,飛飛一直相親、一直偷偷關注著奧翔的一舉一動。“父母跟我生氣,沖我發脾氣,甚至威脅說,如果我再不結婚,他們要跟我斷絕關系,但我真的不想結婚,我忘不了他,又不想打破他的寧靜生活,所以,就如此糾結著。”
2010年12月,德州飄起了第一場雪,飛飛打算去見一個相親的男子,這時候QQ群里又出現了討論:“奧翔一家出車禍了,你們聽說了嗎?他現在昏迷不醒,他妻子撞斷了一條腿,孩子也在車禍中去世了。”看到這些話,飛飛立刻在群內詢問奧翔一家住在哪個醫院,便迅速趕了過去。“趕過去我才知道,奧翔是三天前出的車禍,情況比大家了解的嚴重許多,他的孩子在車禍中死亡,妻子高位截癱,而且失去了一條腿,奧翔頭部受到撞擊,成了植物人。就在那時,我就告訴自己,我愛了這么多年的男人,剩下的日子里,我要照顧他。”
被人誤解,沒有私心的她卻換來一頓暴打
從2010年12月起,飛飛便以奧翔同學的身份,每天陪在奧翔身邊照顧,但這也給她帶來了許多麻煩。“奧翔的父母年紀大了,沒有精力照顧奧翔和他妻子兩個人,他妻子被接回娘家照顧,但時間久了,他妻子知道我這個人,便開始懷疑我是他們夫妻兩個之間的第三者,讓她的弟弟將我轟走,不需要我照顧奧翔,而我的父母知道后也跟我大鬧,不許我再去醫院,奧翔的父母也不讓我進他們的家門。”飛飛一邊流淚,一邊捋起左胳膊上的衣服,一道約10公分的疤痕露了出來,“他們都誤會我了,找我理論,在推搡中我磕在了玻璃茶幾角上劃的。”
之后,飛飛找到了奧翔妻子的弟媳,把她為什么照顧奧翔的原因告訴了她。“等我再見到了奧翔妻子時,她也了解了事情的經過,她說為了奧翔,愿意成全我,讓我給奧翔最好的照顧。”從此之后,飛飛每天下班后都先到奧翔家,幫他翻身、喂飯、洗刷尿布,定期帶他去醫院做康復檢查。“老人們或許已經習慣了我,也不再抱怨,只希望奧翔能夠快點醒來,一年多了,奧翔的情況總算逐漸穩定了。”